第27章 想見他(第2/2頁)

可戒掉許孜這件事,於許知霧而言,無異於酒鬼要戒酒,老饕要戒肉。

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哥哥總會回來,哥哥去了京城,心也在駢州……哥哥永遠是家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期間許孜給她寄過幾回信,信上說他在京城最好的書院讀書,新交了好友,學到了很多。說他吃得很好,睡得也很好,叫她不要擔心。

他的信總是這樣開頭,“阿霧妹妹,見信如晤……”

也有這樣的句子,“許久未見,想念阿霧了……”

當初許知霧鬧著要讓他寫信,哥哥逗她,寫下來的是她新學的課文。如今當真收到了從遠方寄來的信,她卻寧願自己永遠不用收到這些字裏行間都是牽掛與思念的信件。

她每一次都認認真真地回他,寫自己吃了什麽什麽,新學了什麽什麽,可是很多事情寫在信上便少了許多滋味,很多心情都傳達不過去。

許知霧寄過去的信,從長篇大論,漸漸地短了。

這年中秋,該是團圓的日子,始終缺了一個人。

許知霧先跟著父母去了趟祠堂,拜過祖先之後,就該回席上用食了。

許父許母走在前頭,許知霧落在後頭,她走出幾步,忽然回首去看祠堂的案台。她始終記得小時候的自己在黃冊上看見了他們一家人的名字,那時她還是個小小姑娘,第一回 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麽是家,什麽是家人。

而新來的哥哥也是他們的家人,哪怕來得晚一些,也是家人。

許知霧忽然很想再去看一眼。

她折返回去,走至案前。

翻開黃冊,上頭寫著:

盛光十九年元月十六日收執於此,四月十五日修改

貴籍

戶主許子茂年叁拾陸歲 任駢州刺史長安許氏族人

妻許程氏年叁拾歲

女許知霧年拾貳歲

許知霧愣住,她來回地翻,可後頭都是他們家的置業商鋪、田地莊園。

沒有,哪裏都沒有。

哥哥呢?

為什麽沒有了哥哥的名字?

許知霧反應過來,急切地追上許父許母,拉住許父的袖口說,“爹爹,我們的黃冊上寫漏了,沒寫哥哥的名字!”

誰知,她眼中的爹爹卻沉默了。

許知霧好似又明白了什麽,她吸了一口氣,“爹爹,娘親,你們是不是又瞞著我了?其實哥哥是回他自己的家了對不對?”

許父許母都沒說話,許知霧便當他們默認了,她哭道,“我早該想到的,大伯家就在京城!大伯為什麽要這樣,他為什麽要把哥哥送到我們家,最後又要回去?就沒有這樣的道理,我不願意!我不要把哥哥還給他們嗚嗚嗚……”

“阿霧莫哭了,今日是中秋,該開開心心地過,對不對?你哥哥在京城那邊,也會希望你過得好。”

出乎許父許母意料的是,許知霧哭了一陣竟自己擦幹了眼淚,而後點點頭,堪稱乖巧地入了席。

許知霧知道,她為了哥哥的事情已經和爹爹娘親鬧了太多次,她不應如此。

若是想哭,她回屋再哭好了。

中秋家宴結束後,許知霧回到自己的屋裏,將她妥善收藏的物件一樣樣翻出來。

這一個是哥哥初到她家的時候送她的見面禮,一只憨態可掬的布紮小貓,她那時候並不喜歡它,對家裏要多一個哥哥也心有不適,卻還是將它收進了自己的小匣子裏。

這個,是她七歲生辰的時候,哥哥送她的生辰禮,是一對碧玉的簪梳。哥哥說他收了她的白玉簪梳,娘親也不讓他還給她,因此趁著生辰的時候,還她一對新的完整的簪梳。

還有她八歲、九歲、十歲……每一年的生辰禮都在裏面。

壓箱底的是一疊厚厚的紙,許知霧小心地將它們取出來,一張張地看,是哥哥幫她抄的《關雎》《蒹葭》……《詩經》抄完了開始抄《楚辭》,之後是《春秋》《禮記》……她學了什麽課文,哥哥就給她抄什麽。

她一天天地長大,這疊紙也一天天地厚起來,怕是哥哥自己都想不到,他竟然抄了這樣多。

而許知霧自己呢,她從小臨摹哥哥的字,現在隨手寫下的字都有他的模樣。

她發現,哥哥在她的過往裏留下了過重的痕跡,因此她才舍不得他,輕易被“哥哥”這兩個字喚起淚意。所以,不怪她幼稚,也不怪她嬌氣,都是他不好。

許知霧在心裏一邊罵他,一邊想他,壓抑許久的委屈難過終於爆發,她抱著這一疊紙放聲大哭。

她真的好想他,好想見他一面。

這個念頭一旦冒了出來便一發不可收,許知霧暗暗決定,一定要去趟京城。

或許是可憐她一次次地哭,連老天也想幫她一把,很快,這個機會便來了。

作者有話說:

只有男主移出了許家的戶口本,男女主才能成親嘛,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