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會兒似乎還早,窗外的天還黑漆漆的一片。

床頭燈已經打開,暖色的燈光籠罩而下,將躺在床上的兩人包裹在內。

林述煜卻覺得覺得自己像是身處冰窖一樣,渾身發冷,身子不受控制地細微顫抖著。

“煜煜?”唐敘珩滿臉關切地凝視林述煜,動作溫柔地幫林述煜拭去眼角的淚水,“又做噩夢了嗎?”

眼前的熟悉面龐終於讓林述煜從無措中回神,他顫著聲音,小聲地說:“哥,我冷。”

說話的時候,男生漂亮的桃花眼裏仍瀲灩著淚光,眼角帶著明顯的淚痕,說話的聲音還帶著明顯的哭腔,看起來格外的脆弱無助。

唐敘珩已經很久沒見到,林述煜這幅模樣了。

小時候的林述煜經常做噩夢,在睡夢中哭出來。問他做什麽夢,他說在夢裏,他被人汙蔑騙錢偷錢。

直到長大後,這種噩夢的頻次才逐漸減少,上初二之後,林述煜就再沒做到那種夢,也不會在睡覺的時候哭了。

今天這是,又重復了以前的夢?

唐敘珩心裏有些擔心,給人擦完淚,就伸手去抓林述煜的手。

果然,冷冰冰的,和以前一模一樣。

唐敘珩沒有猶豫,他動手給把蓋在他們身上的小毛毯裹緊。然後伸出一只手,把林述煜抱進懷裏,調整一下姿勢,像小時候一樣,收攏懷抱,腳貼著腳,用體溫給他取暖。

用空著的一只手輕撫著他的後背,安撫他情緒的同時,低聲哄道:“煜煜,別怕。”

兩人的身體貼在一起,唐敘珩的體溫透過薄薄的睡衣,傳遞了過來,逐漸驅散了林述煜身上的寒意。

連帶著因為噩夢初醒尚未來得及擺脫掉的負面情緒也有所緩解,如遇到了烈日的飛雪般,飛速消融。

林述煜逐漸從噩夢帶來的情緒中走出來。

身上周圍全是唐敘珩的體溫和氣息,給予他十足的安全感,那因噩夢帶來的驚懼而紊亂的心跳逐漸平穩下來。

他猶豫片刻,輕輕把臉埋到唐敘珩的頸窩裏。

他從不怕在唐敘珩面前展現自己的脆弱。

唐敘珩身體僵硬了一瞬,將懷裏人摟得更緊了:“還要睡嗎?時間還早。”

考慮到林述煜害怕再做夢,他低聲呢喃:“我一直陪在你身邊,別怕。”

林述煜低低地嗯了聲。

他閉著眼,卻沒有立刻睡著。

只是在心裏苦笑自嘲。

這點事都哭,真的變脆弱了啊,林述煜。

但是他又很快想明白,不是因為他變脆弱了。

而是他有了可以脆弱委屈的資本。

穿過來之前,他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只有一個從不露面的好心人,資助他讀書。

那位好心人只在每學期開始,給他打夠一學期的各種費用,甚至連書信聯系的機會都不給他。

所以,他就算有再多的情緒,無論是喜怒哀樂,都沒有可以傾訴分享的對象。

後來,他不再對任何事留感情。

在他看來,只要能做到對任何事無喜無悲,哪怕他一直孤身一人,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只要不去在意,就不會受傷,也不會感覺到孤獨。

可現在不一樣,穿過來的他相當於重活了一世。

他身邊有朋友,有愛他的、願意護著他的人。

他貪戀著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並且緊緊握著,不舍得放開。

就像一個習慣了寒冷的人,驟然感受到了溫暖,就再也不想回到寒冷的環境裏去。

黑暗裏,林述煜緩緩地睜開眼。

他的手已經被捂得溫熱。

林述煜悄悄地擡手,輕輕地回抱住給予他溫暖懷抱的人,低聲呢喃:“珩哥,晚安。”

抱住了人,他的心才算是踏實下來,朦朦朧朧地睡了過去。

*

第二天,林述煜和唐敘珩睡到很遲,才下樓吃早餐。

“你們倆這是怎麽回事?昨晚半夜做賊去了?”宋華歆正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看報紙,見到兩個孩子下樓,忍不住調侃道。話說完,她就敏銳地察覺到,林述煜的眼睛有點腫。

宋華歆不等他們回答,又接著開玩笑:“敘珩,你又欺負煜煜了?”

林述煜解釋道:“沒有,是我昨晚沒睡好,拖著珩哥也起不來床。”

他睡前明明只是輕輕地抱著珩哥,結果剛剛醒的時候,他死死地抱著人不撒手。

好在珩哥也沒說什麽,心情看起來還不錯。

他這麽說,宋華歆也沒多想,點了點頭。

唐敘珩看了眼他老媽,嗤了聲:“我什麽時候欺負過他?小時候你和爸把他逗哭了,還是我哄的。”

“沒辦法嘛,畢竟煜煜只有你哄才有效果啊。”宋華歆笑眯眯的。

聊到小時候的事,林述煜莫名有些害臊,轉移話題道:“媽你今天不去公司?”

林述煜:“……”

草,沒留神,直接脫口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