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東宮

阿弗嘴角的笑容登時凝固。

趙槃平日裏循規蹈矩,連個正經的台面都不讓她上,這次怎麽就帶著她去辦公務了?

她小聲哼唧,“殿下開玩笑也不帶這麽揶揄人的。”

能出去當然是好,但跟著趙槃一起就不好。

趙槃神色倒沒有太多起伏,眼波仍平靜得像一片湖,“不用懷疑。今日,本就是特意來別院接你的。”

阿弗再次怔在當場。

“殿下要接我去哪?”

趙槃低下頭來瞧她,瞧得極慢,深不見底的黑眸似乎蘊含著雙重意味。

阿弗嘴角顫了顫,不自覺地往後躲。

她最怕他用這種審視的目光瞧著自己,就好像她又做錯什麽事似的。

然而面前的男人是絕對地得寸進尺,她越往後躲,他就越逼將上來。

靜默半晌,趙槃見小姑娘的紅暈實在是紅透了,唇角才勾了勾,把她攔在懷中,揉揉她蓬松軟膩的頭發,淡淡說,“帶你去東宮。”

前日與宋機的一番品茗讓他頗多感悟,他的女孩既然想要位份,給了她便是。她不想呆在別院裏想出去,也一概都允了她,只為博她開心便好。

明日他去江南巡考本是微服私訪,帶上阿弗也無妨。

等這件事情一了,他便尋個由頭把她長久地安置在東宮。

阿弗再笨也略略察覺到了男子的意思,仰著一雙桃腮,困惑地擡頭,“殿下要我納我做侍妾嗎?”

男子幾步可聞地嗯了聲,眉宇間沾了絲柔和的陰影,“不過要先去趟江南。從別院啟程,不大方便。”

阿弗垂下頭,眼尾微微泛紅。

原來只是圖個方便。

她落寞地張了張嘴,想說自己不想進東宮,也不想做他的侍妾。

前世她費盡了心機才求得他帶著自己去了東宮,結果剛到那裏就討了皇後娘娘一頓毒打。

後來,在那座深不見底的府院中,她懷了孕又落了胎,又因為衛長公主的歸來被丟棄、賜白綾,成為野山雞變鳳凰的典型反面案例。

長長水蔥般的指甲不知不覺地扣進肉裏,阿弗額上冷汗涔涔,卻渾然感不到疼痛。

那滋味太痛,她再不要重蹈覆轍。

身份,終究是橫在他們之間一道永恒的溝壑,永遠不可能逾越。

趙槃是察言觀色地高手,雖捉見了女子那一閃而過的憂郁,卻終究想不清楚為什麽。

女子的心思遠比朝政上的事更復雜百倍,他能在各路洶湧勢力中縱橫捭闔,卻無法完全看透一個阿弗的心思。

以前他也不是沒想過個要給阿弗一個名分,可幾次考究,終究因為正室太子妃還未進門,而阿弗的身份又太過低微,便一直擱著。

而且阿弗是他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人,世人即便不知她的存在,她也會像一朵菟絲花一樣永遠在那裏。

可現在——

那個賣畫書生,還有偷偷藏匿的銀票……他隱隱感覺阿弗好像有了自己的心思。

仿佛他再不出手,阿弗便會像一只斷線的風箏一樣遠去。

趙槃摩挲著阿弗的背上傾瀉的三千青絲,烏黑若雲,美麗不可方物。

青絲,情思。

一時間,他唇角湧出一句話,他慕她。

思量半晌,還是覺得太過肉麻,說之不宜。

他斂了斂眼底的情緒,復又換上秋霜一般的冷情,說,“晚膳不必在別院用了,到了那邊我叫人給你單獨做。”

阿弗溫溫吞吞地應了一聲,“好。多謝殿下了。”

她偷偷瞄趙槃似乎心情尚可,左右思量,她還是決定問一問沈家小姐給她的那些銀票的下落。

她滾了滾喉嚨,輕聲問,“殿下,您看見我……之前穿的那身小廝服上的東西了嗎?”

既然要微服私訪,沒錢怎麽行?

她這問也屬名正言順。不過,被他收繳的銀票應該沒有那麽容易還回來。

趙槃聞言似乎不大在意,“你的衣衫都是沁月漿洗的,丟了什麽東西可以去問她。”

阿弗恍然,難道趙槃真的不知道沈嫻給了她一堆銀票的事?

倒也有可能,畢竟是她是仔仔細細地縫在衣衫的內層裏的,不刻意翻倒也真翻不到。

趙槃眸色微冷,漫不經心地問道,“丟了什麽?”

阿弗僵硬地笑了笑,“就是個女孩家的物件罷了。沒什麽。”

趙槃倒也沒再問下去,只是叫她準備準備,傍晚時分會有馬車來接她。

阿弗心念一轉,想著自己還是要帶個小包袱的。

畢竟是微服私訪,趙槃應該不會帶太多侍從的。萬一有機會,她從半路上甩脫趙槃,直接逃之夭夭也不是沒可能。

趁著趙槃去小書房的功夫,阿弗叫來了沁月,問起之前那身小廝衣衫的事。

沁月有些懵懂,“姑娘還要那身衣衫嗎?奴婢見那麻布質地實在是粗糙,便堆在浣洗房,準備得空就丟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