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第3/5頁)

他忽而冷笑一聲:

“你以權勢誘騙倒也算了,用璇璣仙子之事來激怒我,實在是魔修才會有的惡毒想法!我年幼時雖也對璇璣仙子有過怨懟,但我清楚,殺我全家的,是魔族,而非璇璣仙子!我全家戰死是為抵禦魔族,鎮魔碑外有我蕭家數百英靈,你以為我會在他們面前屈服於你,替你鞍前馬後,供你驅使嗎!”

北風呼嘯。

懸於半空的伽嵐君看著兩個修真界的年輕修士,冷硬面容許久才浮現一絲譏笑。

“好。”

“是我小瞧了你們。”

“多麽高風亮節的正道修士,再過二十年,想必也是修真界的中流砥柱吧。”

“既然如此,我今日便更不能讓你們逃脫!既不願臣服於我,那就做為我魔族大業鋪路的試金石吧——”

血池驟然沸騰!

這個世界的蘭越與謝無歧看到這裏,俱生出了一股極其不詳的預感。

果然,隨著沸騰起來的血池,滔天怨氣爭先恐後而出,發出尖銳刺耳的悲鳴怨恨聲。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殺殺殺殺——

為魔族復仇!為魔族復仇!

顛覆十洲!還十洲於魔族!

只是揭開血池一角,那聳人聽聞的可怖聲響便密密麻麻地爬了出來,蕭尋與方應許二人大驚,剛要結陣抵禦,但這百年怨氣,哪裏是他們兩個年輕修士能抵擋的?

旁觀這一切的謝無歧,眼睜睜看著怨氣灌入蕭尋體內。

青年眼中的清明磊落瞬間被渾濁黑暗所吞沒,僅存的最後一絲清醒使他下意識地向方應許伸出手,逆著狂風的方應許也立刻抓住了他——

然後。

是貫穿心脈的一劍。

蕭尋黑白分明的眼眸已失去神采,但手中長劍刺穿方應許的一刻,他眼中淚珠重重砸在了劍身。

“嘖。”

伽嵐君看著轟然倒地的兩人,滴血未沾的白衣落在不遠處的血池邊。

新雪般純澈的白,與血池濃烈的紅,映襯出慘烈的對比。

“牽魂咒用在普通人身上,果然無法承受。”

伽嵐君嗓音淡淡的,好似在看螻蟻掙紮。

反生陣的最後一個畫面,停在了伽嵐君帶走方應許命魂的這一刻。

謝無歧已猜到伽嵐君想做什麽。

這十方繪卷中的世界,也與他心中漸漸浮現的猜測重合。

蘭越察覺到伽嵐君能控制血池怨氣之後,便投身入血池,以他肉體凡胎來煉化池中煞氣。

等伽嵐君發現後,血池怨氣已有淡化的勢頭,伽嵐君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方應許的命魂為餌,釣出了藏匿在暗中的謝無歧,謝無歧竊魂失敗,被伽嵐君種下牽魂咒——

於是,謝無歧死,歸墟君生。

玄鐵面具蓋住他原本的模樣,但此刻的歸墟君還未失去神智。

伽嵐君將血池中無數魔族死前最深的怨念灌注進他體內,改他本性,引他發狂,歸墟君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謝無歧在那些被歸墟君殺死的眼中,看到的是一個冷血無情的殺人機器。

但歸墟君比伽嵐君設想的更瘋。

因為他成為魔頭的第一日,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他所願,去將離北宗魔域最近的生死門滅門,而是轉過頭,先血洗了北宗魔域,將原本割據一方的三位魔君在一日之內殺盡!

那一日夕陽如血,歸墟君提著三顆人頭歸來,染上血跡的半張臉勾起一點惡劣笑意。

他將人頭扔在了伽嵐君的腳邊。

怒急發狂的伽嵐君調動牽魂咒,以咒術折磨著不肯臣服的歸墟君,每一聲咒訣,都如萬千蛇蟲在啃食他的骨髓與靈魂——

這本該是個足矣令歸墟君再不敢違抗他的懲罰。

但第二日,伽嵐君看著坐在成千上萬的白骨上的歸墟君,只覺得徹骨生寒。

他的確是親手造出了一個完美的魔頭。

然而這個魔頭,卻隨時都在脫離他控制的邊緣。

此後在這十方繪卷中的世界,依附在歸墟君身上的謝無歧便只能看到刺目的血色。

被伽嵐君引入他體內的怨氣與他的魂魄越融越深,殺意浸透了他的一切思緒,就連只是依附在他身上、借歸墟君的雙眼觀看這段過往的謝無歧也被這樣殺意影響。

血池裏的怨氣被蘭越煉化一分,伽嵐君便又將死於歸墟君手中的亡魂再添進去一分。

兩人無形中形成了一種可怕的平衡。

而在這種平衡中,歸墟君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清醒對他而言反而是痛苦的,因為只要清醒,他就不得不親眼面對著死於自己之手的無數生靈,與牽魂咒命令截然相反的自我意志,成了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罰。

但他依然竭力保持清醒。

謝無歧看著歸墟君從蘭越口中得知了自己前世戰神應龍的身份,又得知蘭越曾為他推演蔔算過,這世上能殺他的唯有與他同日而生的、身負應龍之骨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