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2/4頁)

一個魔族,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修真界多年,還在宗門大比上得了第二。

恥辱。

簡直是整個修真界的恥辱!

待回去之後,謝無歧就該被吊在審命台上受斷骨剜心之刑,金丹魔核皆被九天赤炎焚燒成灰!

沈黛卻昂頭厲聲質問:

“生下來是魔族,便是十惡不赦之身嗎?那若是生而為人,卻做出比魔族更殘忍、更毫無人性之事,又該如何論處?”

“我不管二師兄是魔是人,我只知道,當我在純陵山門無辜受刑,是他替我仗義執言,擋下你的一劍;當我受人非議,連生辰都無人記得時,是他替我懲戒那些弟子,分我半碗長壽面;當我在玉摧宮前無立錐之地,是他向我伸出了手,帶著我一起踏入大殿——”

江臨淵忍無可忍,出聲打斷:

“他是魔族!他待你如此只好,必定有所貪圖,這不過是他的花言巧語……”

“就算是花言巧語我也認。”

沈黛笑了笑,是在嘲笑過去的自己。

“踏入仙途之時,我曾賭過一次,我賭我的師尊同門哪怕平日待我不過尋常,但心中必然也是有我一席之地的。”

“那一次,我賭輸了。”

江臨淵呼吸微滯,心臟處傳來無法遏制的刺痛。

江臨淵望著此刻眼前的沈黛,看到的卻不是記憶中那個十三歲的小師妹。

這一番話,仿佛是未來某年某月的那個二十三歲的沈黛,越過遙遠的時間長河,終於帶著一身絕望後的大徹大悟抵達了他的眼前。

“我本不該對任何人抱希望,我本該要信任自己勝過任何人,但如果這個人是我現在的師尊、大師兄、二師兄——”

“即便他身上流著魔族的血,我也相信,他並無魔族之心,若他站在修真界這邊,我便護在他身前,若他有一日站到了北宗魔域的那一方,那也是我來親手殺他!”

江臨淵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沈黛五歲踏入仙途,八九歲便跟著師尊和他下山除祟,見過魔修殺人如麻,見過無數人因為魔修失去親人,家破人亡。

可如今,卻要為了一個魔修是非不分,百般包庇。

是她中了邪,還是他從未真正認識過他的師妹?

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謝無歧指尖沒入泥土。

久久,他緩緩擡眸。

冷厲長眸中閃爍著不肯屈服的暗光。

“——你說我是魔族,那我可曾殺過一個修士?”

白衣男子的神情微冷。

晚風呼嘯中,他寒如冰霜的嗓音緩緩道:

“魔族若想修煉,沒有不殺人的。”

“那我是何年何月何日,在何地殺了什麽人?那人姓甚名誰,年齡多大,我為何殺他,他又是如何死去的?”

對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忽而笑了:

“阿歧,你說這麽多,不過是想將你身上背負的罪孽洗清幾分,可魔就是魔,洗不幹凈,也不必洗……”

“的確。”

謝無歧緩緩從地上站起。

“我出生時,不能選擇我究竟是魔還是人,我長大後,也不能左右旁人認為我是朋友還是敵人。”

白衣男子那壓倒性的力量再不能束縛住他,身後的破道觀,身前的魔兵魔將,漸漸化作朦朧白霧。

幻境之中,唯存那白衣男子的身影。

謝無歧看著那道身影,眼中再無畏懼。

漂亮得雌雄莫辯的少年面容上,如往常那樣浮現出幾分似笑非笑的慵懶神情。

“但至少,我還不想這麽早就被我的師妹一劍穿心。”

沈黛猛然看向身旁小少年的側臉。

“二師兄,你……”

“破軍,劍來——”

言出法隨,一柄寒光四溢的長劍從虛空中破風而來,那長劍對於幻境中的謝無歧並不算趁手,但他握住長劍的一瞬間,體內靈力再度轉換成魔氣——

一劍劈山斷海。

白衣如落雪的男子深深凝視著他們,頃刻間,便被這一劍劈成了無數碎裂鏡片,轟然炸開!

問心鏡最後的聲音響起。

“心障已除。”

“恭喜修士,晉升金丹中期。”

之所以說是最後的聲音,因為下一刻,整個鏡子便徹底碎裂。

幻境消失,身處問心鏡中的所有人都匯聚在同一個空間,隨後又隨著問心鏡的碎裂而回到了現實之中。

刺目白光消失,眾人緩緩睜開雙眼。

“……出來了。”

方應許看了看周圍眾人,撥開人群第一時間沖向了沈黛和謝無歧。

“師弟師妹!你們沒事吧!”

沈黛見方應許精神奕奕,也終於放心下來:

“大師兄放心,我們都沒事的。”

方應許松了口氣:“那就好……”

“倒也不是那麽好。”

長身玉立的謝無歧站在沈黛身側,有些無奈地按了按額角。

方應許不知發生了什麽,將他上上下下看了個遍,滿臉嫌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