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暮色低垂。

華禦景都是黎城標志性的高端住宅區,地處CBD核心區域,入住的大多是些商政名流。

這裏不僅隱私性好,而且十分安靜。

濃稠的夜色下,只有行李箱在柏油路面滾動的軲轆聲。

“這樣吧舒小姐,要不你先去我那兒住幾天,或者……你想回麓園別墅也行,我讓司機過來接。”

“嗯。”姚舒溫聲應下。

岑姨欲言又止。

這孩子又乖又懂事,被下逐客令後一句抱怨的話也沒有,只是提著行李箱安安靜靜地離開。

但畢竟也才十幾歲,沒經歷什麽事,指不定憋在心裏難受著。

“我明天跟裴老爺子通個電話,讓他再跟裴先生說說。”

岑姨躊躇說,“裴先生獨居慣了,可能一時間沒習慣家裏多個人,沒有嫌棄你的意思,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姚舒彎著眼睛笑了笑:“岑姨,我沒往心裏去。我沒事的,您不用擔心我。”

今天晚上,岑姨說了很多遍讓她別在意。

其實對她來說,像這樣拖著行李箱讓人收留,她經歷過太多次了。

也早就習慣了。

雖然姚舒沒怎麽在意,岑姨還是不放心,提出帶她四處轉轉玩玩,開心開心。

“驢皮影?”姚舒眨眼問,“就是用耍杆吊著影人唱說戲耍的皮影戲嗎?”

“欸,看完驢皮影我們再去扇子巷走走,那裏可好玩的不得了,都是些手藝人,有紮燈籠的,用棕葉編蚱蜢蝴蝶的,還有糖畫,好吃又好玩……”

岑姨把行李箱寄放在了華禦景都的門崗,帶著姚舒去扇子巷玩了許久。

回來的時候,夜色已經很深了。

夏季雷雨頻繁,這會兒天又變得陰沉沉的。

岑姨怕到時候下雨躲閃不及,離開去買傘。

姚舒坐在行李箱旁,等司機來接。

望著冷灰色的天空,她想到笑容慈祥的外婆,眼眶忽然有些發酸。

-

另一邊,華禦景都。

裴硯承垂著眸,翻閱著手裏的文件。

不疾不徐地開口:“速度倒是挺快。”

周特助幹笑兩聲,忙不叠說:“張經理那邊可是不敢不快啊,他急得都火燒眉毛了,和項目部連夜加班改出來的,生怕被你發配去新員工培訓了。”

裴硯承沒接話,頭也不擡地問。

“怎麽是你來送這份報告。”

“張經理怕您還在氣頭上,沒敢來,就讓我幫個忙。”

“你就不怕我還在氣頭上?”

周耀說得義正辭嚴,“作為裴總您的特助,不僅能力要過硬,自然也要挨得住老板的罵。”

周耀周特助從裴硯承十八歲就開始跟著他做事,比一般上下級關系更親近些。偶爾他說些玩笑話,裴硯承也不甚在意。

這晚的雨水來得湍急,幾聲悶雷後,窗外下起瓢潑大雨。

周耀兀自喃喃:“這雨說來就來的,門口那小丫頭可慘了……”

裴硯承稍頓,放下手裏的文件。

終於緩緩擡起眼。

“什麽小丫頭。”

“就……我剛過來的時候,看到大門口門崗那邊坐著個小丫頭,身邊還放著個大行李箱,看著挺小只的,大概還只是個初中生。”

裴硯承揉了揉眉骨,端起咖啡杯,忽而又放下。

周耀繼續說:“我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裏,覺得怪可憐的。”

“一個人?”裴硯承皺眉。

“對、對啊。”

“你看清楚了?沒有人陪著她麽,一個大概五六十歲的女人,短發,藏藍色衣服。”

“沒看到啊……就那小丫頭一個人啊。”周耀有些懵,“怎麽了裴總,您認識啊?”

裴硯承沒回答,指腹在文件邊沿摩挲著。

心頭無端生出幾分燥意來。

-

姚舒站在門崗的屋檐下躲雨。

路燈昏黃不清,地上的水窪倒映著模糊的燈影。

一雙黑色的皮鞋出現在視線裏,踩碎了水裏的倒影。

姚舒怔忪一秒,擡起頭。

“等多久了。”

隔著雨幕,男人撐著傘,垂下眼看她。

小姑娘個子小小的,衣服單薄,頭發被雨水淋濕了些,那伶仃瘦弱的模樣,像極了一只無家可歸的小貓。

裴硯承本覺得岑姨做事向來細心穩妥,怎麽也沒想到她會把她扔在門口獨自離開。

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從傍晚到現在,她在這裏等了起碼有五個小時了。

姚舒沒想到裴硯承會突然出現,一時有些拘謹地站在那裏。

等多久了?

沒看時間,她也不知道,可能十分鐘?

剛想開口,就聽見裴硯承問:“在讀初中?”

姚舒搖頭,“不是,高中。”

“多大了。”

“十八。”

裴硯承略擡眉梢:“果然還是個小孩兒。”

怔了半秒,姚舒小聲辯駁:“我不是小孩,我已經成年了。法律規定年齡滿十八歲的公民則定義為成人,有完全行為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