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犯人的兒子

一個多月的時間,賀知年練習了上百個作文題目,雖然偶有偏差,但概率不大。

可哪怕是百裏挑一的概率,也讓老師們心驚肉跳,高考前一天,還暗自祈禱:作文題目千萬要是賀知年練過的,一定不能寫跑題。

高考第一場就是語文,等試卷發下來,在考場監考的幾個語文老師都松了口氣——“嘗試”為題寫一篇記敘文。

不容易跑題,練過類似的,可算不是他們最怕的看圖寫文,賀知年同學的思維邏輯跟大多數人不太一樣,就怕從圖上悟出什麽新道理。

繞是如此,高考全部結束之後,賀知年還是被老師留下,要求把語文作文在辦公室裏默一遍。

默一遍就默一遍,賀知年當然還記得自己那篇作文是怎麽寫的,他第一次嘗試自己做木工活,是跟著他這一世的父親學的,那還是在下窪村的時候。

看完了賀知年的高考作文,整個高三組的老師以及得到消息的校領導們,不光是松了口氣,還開始掰著手指頭盼望成績下來。

賀知年沒有辜負這些老師們的期望,離滿分就僅差一分,盡管具體的名次還沒下來,但是這分數,基本上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高考恢復以來,咱們省還沒有出現過比這分數更高的,賀爸爸就放心吧,省狀元是沒跑了,估計這兩天消息就下來了,您等我們電話。”

知道成績那天,賀海在樓前放了一掛大鞭炮,人家結婚送喜糖,他是兒子高考送喜糖,送鄰居、送員工、送朋友,差點沒忍住跑去送前妻。

省狀元的消息傳來,賀海直接包下了整個酒樓,大擺宴席,把能請的老師都請過來了,不光高中的,還有阿年初中和小學的老師。

不光在玉水擺了一場,還回下窪村擺了一場流水席,十裏八鄉誰來吃都行。

賀知年作為省狀元,不光接受采訪上了報紙,還上了玉水的晚間新聞,聲勢比以往的省狀元要大得多,畢竟他的情況特殊,年紀小,再加上差點兒滿分,可不就更有值得報道的點。

動靜太大,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好像都知道了。

在村裏擺流水席這天,還有外村不認識的人專程帶孩子過來沾喜氣,認識的人那就更得來了,不光賀知年的姥姥家過來湊熱鬧,就連他那個消失了八年的便宜媽王若也來了。

圍觀的人挺尷尬,熱鬧的場子都冷下來了,可幾位當事人卻都挺自然的。

王若是自己過來的,沒帶再婚的丈夫和孩子,她是在電視上看到的消息,一樣的名字,一樣的年紀,賀海也在那段采訪當中出鏡了,讓她百分百確定,省狀元就是她的孩子。

沒死啊。

她不光來了,還包了五百塊錢的紅包。

“阿年還記得媽媽嗎?都是大孩子了,想不想媽媽?”王若伸手想摸一摸兒子腦袋,但是被躲過去了,原本含在眼裏的眼淚‘啪’的一下落下來。

這都什麽毛病,動不動就掉眼淚,奶奶是這樣,便宜母親也是這樣,要哭也該是被拋棄的人哭,拋棄人的人哭什麽。

賀知年往後退了兩步:“不記得了,您哪位?”

“噗!”好幾個年輕人笑出了聲。

知情的人很熱情地跟外來人科普:“小狀元五歲的時候,他媽就卷錢跑了,現在才露面,能認得她嗎?”

“這麽狠心?這是知道孩子出息了,回來沾光的吧?”

“可不是嘛,要不然怎麽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這個時候回來。”

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王若都聽見了,她來之前就知道大夥肯定這麽想她,但別人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兒子怎麽想。

她記得這孩子小時候還是挺黏她的,每次她從城裏回家,阿年都會當她的跟屁蟲,她走哪兒就跟到哪兒。

“媽媽當年都是有苦衷的,我知道說了你也不愛聽,這錢你拿著,留著上大學用,我以後再來看你。”

跟兒子說完話,王若看向前夫:“你以後就好好的吧,哪怕是為了孩子,也腳踏實地的幹點事兒,別再做錯事了。”

賀海下意識看向兒子,只見這孩子皺起了眉頭,他張了張嘴,可還是沒說話。

說什麽呢,說當年倒買倒賣是兩個人幹的,當爸的進去了,當媽的其實也該進去關幾年,只是那時候當爸爸把責任全攬自己身上了。

有一個坐過牢的爸爸就夠孩子難受了,難道還要讓孩子知道當媽的當年也觸犯了法律?

賀知年皺著眉頭,往他爸那邊移了移:“我爸挺好的,你把錢拿回去吧,用不著!”

過了一會兒,才又在對方受傷難堪的淚眼中說道:“我只有爸沒媽,當年你既然走了,那就別回頭,以後別來找我,我不認識你。”

王若來之前想過這孩子不認她,但‘不認識她’,這叫什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