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第6/8頁)

我們要去金陵,金陵有新的生活,他的新家業在那,沒有什麽風言風語,我們能像普通人那樣,無懼所有,光明正大的生活。

我一遍遍問自己,是不是打算就這樣,和他永遠在一起,做夫妻、親人、兄妹,緊緊糾纏在一起。

每想一次,我會覺得喘不過氣來。

不能。

我只是覺得疲憊,我在施家呆了太多年,早就覺得累了,以前覺得出嫁後就是解脫,每每想起祖母臨終前的目光和神情,我就如鯁在喉,忍不住低頭懺悔。我對他的肆意奪取和步步緊逼心生懷恨,我依舊害怕和他的相處,那種身心被人抓住,心焦又空虛的感覺,讓我煩躁又紛亂。

我真的不願意嫁給他。

其實早就想一走了之,只是不敢,我身邊有很多人,他的心思很細,我不敢跨出那一步。

被抓回來的後果,無非是身體上的淩虐和心理上的征服,我的哥哥,喜歡慢慢又細致的折磨人。

後來,我看到了王妙娘和芳兒。

走的那一夜,我似乎鎮定又心慌,看見他飲下雷公藤酒的模樣,我從來沒有那樣害怕過。

我終究對不起他了是嗎?

對不起……哥哥。

每走出一步,我都在痛,全身上下,由頭到腳,都像踩在刀尖上。

走到吳江的時候,我以為我終於獲得輕松,沒有想到會是那樣的痛苦。

要戒掉一個人,戒掉對他的依賴和習慣,戒掉他的親吻和撫慰,是另一種煎熬。

我常夢見他溫熱的唇貼在我耳邊說話,遊離和愛撫在身體上的指尖,醒來的時候,枕上是濕漉漉的。

我原本該恨他的,他毀了我不是嗎?

如果我和張圓在一起,一切都會不一樣,一切都不是如今這個模樣。

可是看他喝下那杯雷公藤酒,痛苦倒在床上的神情,所有的恨和怨都消失了,如今剩下的,只有他的溫柔淺笑和炙熱親吻。

我在夜裏想過千百遍,我想回去,我受不了日夜的煎熬,受不了清貧的生活,受不了耳邊的清寂。可每天看見太陽升起,想起他在床笫間把我摁趴在枕上,想起他的冷笑和肆意輕薄,想起我和張圓那無疾而終的親事,想起祖母臨終前看我的眼神……

從私窠子裏僥幸逃出來,在施家偷了十年的幸福光陰,我想過得自由一些、踏實一些,我想不懼別人目光,我想隨心所欲的生活。

我錯了嗎?

在吳江半載後,我意識到,我不能躲在一個小山村裏渡過我的余生。

錢塘那是我最快樂的幾年。

原來不需要討好別人,不需要笑臉迎人,憑借自己的雙手,也可以過得開心快樂。這裏的家長裏短不會太過煩膩,歡聲笑語也很隨意,沒有那麽多的規矩和約束。

遇見曲池是個意外。

他笑起來陽光燦爛,渾身懶洋洋的,跟人說話時,一望便知他心底想什麽。

我喜歡和他相處。

我喜歡簡單一點的男子,我能看清他,我知道如何去應對,這讓我覺得輕松。

忙碌之余,我也會想起江都,想起他,他定是會恨我的,但他為人處世如魚得水,身邊不缺佳人陪伴,這一切很快就會過去。

後來我也偶爾知道,江都眾人都各有前程,他也娶了芳兒,帶去了金陵生活。

那一瞬間,我想起了我自己繡的那件嫁衣。

江都的一切塵埃落定,過去的都已成為過去……

我嫁給了曲池。

沒什麽理由,我也不介意曲池隱瞞我的那些,就是某一日突然看見他的笑容過於燦爛,他求娶,我鬼使神差,就點頭應下了。

新婚之夜,我抱著丈夫結實的肩膀,迎接他小心翼翼的親吻,心內只有寧靜和輕松。

以前從來不是這樣的,每一次的歡愛,心裏湧上來的是焦躁和顫栗,還有被撩撥翻滾的情欲,抑制不住令人瘋狂和破碎。

和曲池在一起的日子是輕松又快樂的,一轉眼就過去了,就如同一場夢一樣,等我見到握住馬車車窗的那只沾血的手,突然就打了個寒顫,醒了過來。

曲父病重,要回江都,施少連已經去了金陵,江都如今只有王妙娘和喜哥兒在,無須害怕,可我還是……

回去的船上,有一夜裏我做了個荒唐的夢,夢見面色陰沉的男子,肆無忌憚親吻我的身體,我緊緊纏住他,將淚沾在他黑色的衣襟上。

誰能想到,回江都是個圈套呢。

曲池被逼得束手無策,我終於鼓起勇氣見了他一面。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我只想求他成全。

誰料這成全到最後,卻是逼得曲池寫了一封莫須有的休書,浪蕩行跡在外,曲家直接把我趕出了家門。

施家的轎子就在外頭等我,等著接我去見他。

這天下之大,是否還有我的容身之地,錢塘的心血毀之一旦,我如今又成了孤家寡人,身無分文被曲家趕走,我還能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