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病(第2/3頁)

迷茫間有薄荷與雨夜的清香。

他身體是不太好,經常生病。

高中時,程方雪總是對他說:“沒關系,練練,多練練就好了。唱戲養身。”

但他還是容易著涼生病,這是先天體弱帶來的毛病。

小時候,他一個月裏要病上四五回,在那個江南小城裏,他們去不起像樣的醫院,也沒有時間去醫院。

鶴遇晚上下班,只能背著他去出租房附近的小診所。

他有一次發燒發得厲害,必須在診所住院,而那天鶴遇又在加班,他於是小小的一個人,在診所破舊的住院區呆了一整晚。

鶴遇第二天來接他,問他:“怕不怕?怪不怪媽媽?”

程不遇搖搖頭,撲進她懷裏。

他以為自己能忍住,但一到她懷裏,他就憋不住地放聲大哭了起來,向她傾訴:“我昨天夢見我一個人待在屋子裏,你一直沒有回家,屋裏還有怪物。我很害怕,也很想你。”

“不哭,不哭我的寶貝,媽媽現在接你回家。”鶴遇把他抱起來,一本正經的說,“我來接我的小王子回家,回我們的豪華大宮殿了,那裏沒有怪物,只有好吃的蛋糕和美酒。”

他哭得抽抽搭搭:“我不要蛋糕,我也不喝酒。”

“那就只剩鹵雞爪和芝麻餅了。”鶴遇沖他眨眼睛,“小王子要吃鹵雞爪和芝麻餅。”

診所醫生站在旁邊,笑著看著他們。

他對鶴遇說:“這個小男孩很堅強的,昨天一晚上都沒有哭,就是見了你才哭了。”

那是他第一次嚴重發燒。

第二次燒的那麽厲害,是高二之後有次期中考試。

當時是他們班的空調壞了,它的位置又正好靠著一扇壞掉的窗戶。冷風吹了一晚上,他第二天直接燒到了三十九度五。

他發現了自己發燒,找老師請了假,隨後去醫務室打針,帶上一本練習冊。他知道自己燒得很嚴重,所以會掛很長時間的水。

輸液室裏還有其他人,所有人自顧自地坐在一邊,保持著某種約定俗成的寂靜。

不過一到下課時間,這裏就會變得很熱鬧。

有的同學成群結隊來看望,擡高聲音說笑;有的人偷偷談戀愛,男女朋友會逃課過來陪著,女生靠在男生的肩膀上,兩只手偷偷在校服底下互相交疊握住。

還有一些同學,想裝病逃課,又沒什麽大病,於是只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磨時間。

只有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抱著書包,靠墻寫著一本練習冊。

他那時和顧如琢的戀愛遊戲趨近穩定,白天在人前裝不認識,晚上到家則如同情侶。

他沒有想起來把自己發燒的事情告訴顧如琢,具體來說,是他沒有告訴除了老師以外的任何人,因為在這個學校裏,他也沒有朋友。

但那天第一節 晚自習下了之後,顧如琢忽而來了醫務室找他。

“發燒了?”他問他。

他走過來,伸出手,很自然的摸了摸他的額頭。

顧如琢身上有很幹凈的薄荷清香,也帶著一點玫瑰的味道。那指尖帶著微微的涼意,貼在額頭上,一陣清爽。

程不遇“嗯”了一聲,又說:“快退燒了。”

顧如琢仰頭去看頭頂的輸液瓶。

他還有三瓶沒有打完,少說要兩節晚自習的時間。

那天,程不遇記得顧如琢跟人約好了,晚上要翹課出去玩兒。

他望著他,以為他過來看看就會走,沒有想到顧如琢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眉眼冷淡,沒什麽表情:“那我陪你一會兒。”

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事情,他不知道怎麽回答,於是只是點點頭,不說話。

他又寫了一會兒作業,輸液藥效上來,困意翻湧。他就靠著椅子,歪頭睡了過去。

朦朧間,他聽見身邊的人動了動。幾秒鐘後,一件外套披上了他的肩膀。

薄荷與玫瑰的香氣飄散。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扶著他的肩膀,輕輕的將他一攬,他便靠在了一個人的肩頭。

——這又是他沒有預料到的第二件事情。他下意識的覺得這個舉動不對,但是因為頭腦昏昏沉沉,他沒有想出來究竟是哪裏不對。

——他和他之間的遊戲規則第一次被破壞了,而且是顧如琢主動破壞的。

程不遇醒來時,輸液已經掛完。

兩節晚自習的時間已經過去,顧如琢仍然在他身邊陪著他。

他把他的外套給了他,少年人身上只穿著一件短袖校服,白色的襯衣勾勒出他挺拔俊秀的身形,他一手攬著他靠在自己肩上,身體微微向後傾斜,翹著二郎腿,很散漫。

這個姿勢也幹不了什麽,連單手拿手機刷也很困難,不知道顧如琢是怎麽打發的這段時間。

顧如琢察覺他醒了,仍然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醒了?醒了就回去吧,第三節 晚課不要上了,先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