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美滋滋

二十七.

老師在黑板上畫圓,用一個塗著黃油漆的木質圓規,針腳是鈍釘子,另一邊卡著一支紅色的粉筆。

畫完,老師轉過身來點同學回答問題:“樂知攸。”

樂知攸趕忙站起來,聽題到:“你的信息素是什麽味道?”

樂知攸答:“是甜牛奶,是咖啡伴侶。”

“你在騙人,你根本就沒有信息素。”

老師狠狠地拍響桌子,責罵他小小年紀就會說謊,命他到講台上來領罰。

樂知攸心中難過且懼怕,改口道:“我錯了,我是白開水。”

老師不聽他求饒,在全班同學鴉雀無聲地注視下,用圓規掌他的手心,一下接著一下,哪怕鈍釘子劃破了他的皮肉,撕開了道道血痕也不停下。

十指連心,樂知攸痛醒了。

他從書桌上爬起來,看見草稿紙上的幾何運算還沒完成,l(qk)=祁開,l(yz)=柚子,當算到它們是兩條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時,這張稿紙就被樂知攸揉成了一團扔進垃圾桶。

那它,為什麽又平鋪回來了?

樂知攸看見自己的右手攥著一個銀色的鐵質圓規,尖銳的針腳對準了自己的左手。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做過了,自殘是不對的,他不能再次犯錯。

血珠滴落到稿紙上,濺開一朵紅色的小花。

一朵,又接著一朵,滴滴答答,最後堆積成一片鮮紅的沼澤。

樂知攸發覺自己好像在哪裏看到過這幅畫面,他想了想,想起來了---他擡起左手,圓規不知道何時不見了,而手機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他眼前。

小狗妹妹:下個月五一我們有一天假,我再請一天,我來找你。

柚子:不啦,我和同桌約好了出去玩兒,我可期待了!

柚子:[發射愛心.gif]。

一顆顆紅色的、跳動的愛心,發射到對面後就再沒有收到回復,堆積在屏幕裏變成一片淩亂又紮眼的紅沼。

樂知攸喃喃道:“怪不得。”

怪不得,原來是作孽了,只有自殘才能分擔這種心痛。

樂知攸扣住手機,有條不紊地收拾起被弄臟的書桌,扔掉稿紙,擦凈桌面,把垃圾袋系起來,等出門的時候親自拎走,絕對不能讓江語和趙惜羽發現蛛絲馬跡。

至於傷口,過幾天自己就好了,要記得別穿短袖。

樂知攸重新拿起圓規,讀題,畫了個圓,埋頭認真地解起這道幾何題。

正全神貫注之時,倏然鈴聲大作。

樂知攸被嚇得腦袋空白一瞬,等捂著心跳睜開眼時,只看厚重的窗簾半遮半敞,留一層薄薄白紗被風吹鼓,而吵鬧個沒完的手機正在床頭櫃上嗡嗡震。

樂知攸重重一嘆,做夢啊,還是夢中夢。

他渾渾噩噩地伸長了胳膊拿手機,被牽扯到的肌肉和筋骨酸痛萬分,屏幕上顯示“媽媽”,是江語的視頻電話。

樂知攸接通,歪在枕頭裏含糊地喊:“媽。”

江語沉默片刻,問:“樂樂,你在酒店?”

“……嗯。”

江語再度沉默,面上表情融關心、尷尬、好似疑惑又仿佛恍然於一體,最後還是樂知攸主動道:“和祁開。”

江語“啊”了一聲,又“行”了兩聲:“那掛了吧先,我也沒什麽事兒。”

樂知攸還沒完全蘇醒,半闔著眼跟他媽分享道:“咬了。”

江語忙問:“怎麽樣?”

樂知攸:“疼。”

還爽。

這是不是說明他的腺體雖然殘疾了,但還沒有完全報廢,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江語還記著當年醫生說過的話,她叮囑道:“循序漸進,知道麽?別太著急。”

樂知攸一邊連聲答應一邊臊得躲進枕頭裏,對面江語見畫面黑了,便笑嘆道:“樂樂,這一回無論你要做什麽決定,都和祁開一起商量,好嗎?不要再一意孤行了。”

電話掛斷,樂知攸維持著悶趴的姿勢沒有動。

祁開哪兒去了啊,大床另一邊空蕩蕩的。

雖然昨晚自己的確主動非常,但是也不能因此就不被憐惜寵愛了吧,睡醒就不見人,他這滿腔的依賴和愛戀去哪兒發泄啊。

樂知攸回味起昨晚的情事,相比起上一次的初夜而言,哪怕這次的結局仍然是失禁和暈厥,那也還是要溫柔很多很多的。

他們抱在一起邊做邊說話,吃飽了的胃裏很暖和,整個身子都懶洋洋的。

祁開問他:“要不要看月亮?”

樂知攸說“要”,於是就被抱去二十七層的落地窗邊,看見一輪懸月像個彎鉤勾在夜空裏,美不勝收。

樂知攸伸出三根手指,發誓道:“祁開。”

祁開覆在他的後背上,將赤裸的月下美人牢牢擁進懷裏。

“祁開,我好愛你。”樂知攸虔誠道,“月亮都聽見了,你聽見了嗎?”

祁開捉住他的手,說:“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