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變奏曲(第2/3頁)

祁開點點頭。

隊伍繼續前行,好不容易安穩一點的樂知攸在聽見前面三個小朋友一個哭得比一個大聲時,懼怕之情再度泛濫成災。

他被穿白大褂的護士按在椅子裏,鼻尖一聞到消毒水的味道就條件反射地不敢出聲,任由擺弄。

這是江語對他唯一的要求:看醫生時,要乖乖配合,才能早早出院。

於是從樂知攸懂事起,他就是一個看病只會哭,而不會鬧騰的乖孩子。

新一支注射器拆開了,正從玻璃瓶裏抽取藥水。

祁開幫他把袖口卷起來,還是那句話:“不怕。”

樂知攸仰起臉看他,淚珠滾滾。

酒精棉先擦擦,接著細長的針頭沒入皮膚。

很快的幾秒鐘,樂知攸一聲沒吭,整張臉都埋到了祁開的肚子上,他被抱著腦袋,還有一只手獎勵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可惜樂知攸是個沒心沒肺的壞家夥。

他成功接種完,一秒變臉掛著淚笑呵呵,邊摁著棉簽邊看祁開齜牙咧嘴地挨針,平時多小大人的一個人啊,這會兒露餡兒了吧,還不是怕得表情猙獰。

樂知攸:“嘿嘿嘿!”

祁開:“放學自己走。”

樂知攸得了便宜還賣乖:“自己走不動。”

祁開懶得理他,擱心裏默默記仇,等到下一次泡泡浴打水仗的時候,看他不盡數討回。

快樂的小學生涯好像已經沒有可怕的事情了。

只要和祁開在一起,樂知攸總是開開心心沒有煩惱。

他們相差兩歲,生日卻在同一天:五月十五。

一年級時沒能一起過,往後每年的這一天,祁開和樂知攸都會一同對著蠟燭許下心願,切蛋糕吃大餐,氣氛高昂時,祁開還會獻醜一曲小提琴,優美悠揚。

二年級的時候,心願是彌補遺憾。

樂知攸期盼道:“我可以把手鐲上的鈴鐺裝回去嗎?我保證不吵你。”

這個保證沒半點分量。

但是祁開答應了。

於是之後祁開常常抓著樂知攸的手上課,免得他一動,他的耳朵也要跟著一動,明明那麽微弱的鈴鐺聲,卻總能十分精確地被他捕捉。

三年級的時候,樂知攸的心願是把自己嫁給祁開。

大人們樂得起哄,祁開就回書房裏拿出他爸爸的精裝筆記本,翻開新的一頁,落筆:娃娃親。

兩個小豆包誰也不要家長摻和,腦袋湊到一塊兒打商量,由樂知攸先承諾,寫到:

我,樂知攸,要一直和祁開玩兒,長大了要 jia 給祁開。

“嫁” 字不會寫,等不及去查字典了。

再由祁開承諾,寫到:

我,祁開,同上。

趁著祁開又顛顛地回到書房去翻他爸爸的印泥的空當,家長們打趣著說要來看看這門親事承諾書。

樂知攸這會兒知羞了,把本子護在身前,哇呀呀地當寶貝當秘密,誰也不可以看。

最後兩個紅指印挨排按在了書頁下方,將這一紙幼稚又認真的婚書蓋了章。

四年級的生日也充滿了神秘感。

祁開的心願很簡單,希望小提琴趕緊的行不行,快快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樂知攸的心願卻怎麽都問不出來了,嘴巴拉拉鏈,連祁開也瞞著。

夜晚,江語把小壽星抱進被窩,她感覺出反常,關心之余也想知道寶貝的心願,想讓寶貝夢想成真。

樂知攸抓著被角吞吞吐吐,被哄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袒露心聲。

“媽媽,我想要爸爸回家。”

江語頓時失語,看著壁燈柔光下的兒子瓷娃娃一般,眼神澄澈又天真。

“媽媽,爸爸為什麽總是不回家?他不想我們嗎?”

江語親親她的寶貝:“好,我跟爸爸說,讓爸爸回家,好不好?”

樂知攸心滿意足地睡著了,做了個一家三口去遊樂場玩到嗓子叫啞的美夢,他在夢裏一口氣吃了八個甜筒,還套著遊泳圈在水池裏遊到筋疲力盡。

美夢醒來就消失,心願好像也被樂知攸一覺睡得忘了個精光。

爸爸還是沒有回家,他也再沒有向江語要過爸爸。

又一年冬雪融盡,草木新芽的春天爆發了一場大規模流感疫情。

班裏好多同學都請病假了,座位一天空出兩三個,老師站在講台上一遍又一遍地叮囑大家要注意防範。

樂知攸比誰都小心,成天戴著口罩出入校園,可惜還是中招了。

他看著黑板,邊聽講邊做筆記,坐姿格外標準 --- 被祁開手不留情打出來的,放以前,就像一灘爛泥,彎腰駝背還啃筆頭,祁開不厭其煩地糾正他,就怕他不端不正地把自己害成近視眼。

頭越發地昏,老師講得什麽樂知攸也聽不進去了,好不容易捱到下課鈴響,他頓時沒了骨頭一樣往桌上趴去。

祁開來摸他額頭,還好,不燙。

樂知攸不想讓他擔心,哼哼道:“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