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像小狗(第2/3頁)

他問:“吃麽?”

樂知攸全身僵硬,手腳都不會動彈了,只剩一張嘴喃喃:“……不吃。”

“晚上吃過了?”

“嗯。”

“吃的什麽?”

“餛飩。”

“好吃麽?”

“好吃。”

“什麽餡兒的?”

樂知攸看著他,眼裏漸漸浮起水霧。

問廢話還是他教給祁開的辦法,用來緩解他的緊張或害怕,往往用在他拿著不及格的試卷回家簽字的時候,或者在學校排隊打疫苗的時候,也曾用在他們要分別天南地北的前夕。

祁開問,你會想我的是不是?

這真是特別廢的廢話。

於是祁開一遍遍地問,樂知攸一遍遍地回答,是,我會想你的。

房間的燈光都是黃色系,溫馨柔和。

樂知攸趴到桌上,心裏滾著好多話,張張口,冒出最無關緊要的一句:“打抑制劑,疼不疼?”

“沒什麽感覺。”

“身體會難受麽?”

“還好,今天打那個強效的,會嗜睡。”

樂知攸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想聽他講話,看他吃飯都覺得賞心悅目,喝汽水的樣子也那麽迷人……真是,能不能來個人把房間門鎖上,不論發什麽事情都別放他們倆出去。

祁開眼裏帶笑地瞧他:“問這麽多,難道你沒有打過麽?”

“嗯,沒打過。”

這一刻樂知攸心如止水,那些頹喪啊自卑啊的消極情緒全不見,整顆心都被溫柔俘獲,想要全數坦白。

“沒有打過抑制劑,也沒有過發情期。” 樂知攸說,“祁開,我生病了。”

好久好久以前,時光倒退十三年。

鳶蘭小學在九月白露迎來新學期新一批的一年級小豆包。

學校教學樓是粉色和藍色的,操場上有秋千可以玩兒,小知攸墊著腳尖扒在走廊上,好奇地張望他即將學習和生活的新環境。

身後,江語從教師辦公室出來,牽過小知攸的手遞給班主任,感謝道:“那這孩子就拜托你們多多照顧了。”

江語離開了,知攸不哭不鬧,背著黃色的小書包跟在班主任身邊來到新班級。

小孩子都長得好,圓臉大眼睛,紅嘟嘟的嘴巴嘰嘰喳喳,像裝了一整個班的小麻雀。

樂知攸被安排在靠窗的第三排,是冷是熱,開窗與否,全都可以由他做主,而且不怕過道上小朋友打打鬧鬧會碰到他。

他乖乖入座,對起身給他讓位置的同桌說了聲 “謝謝”,自報大名:“我叫樂知攸,你叫什麽呀?”

在一眾花花綠綠的書包裏,只有他的同桌背黑色書包,男孩子正拿著鉛筆在本子上畫五線譜,聞聲頭也不擡,說:“祁開。”

小知攸一愣,還以為他在叫自己起開,頓時躲到墻邊去。

“我叫祁開,名字叫祁開。” 小男生放下鉛筆,去拉樂知攸的胳膊,“我沒有叫你起開。”

一顆心落回肚子裏,樂知攸樂出一枚小酒窩,開心道:“祁開,你好好看啊!”

這個好好看的同桌,當天下午就把小知攸給咬了一口。

傍晚江語來接孩子放學時,看寶貝握著書包帶沖自己小跑來,一張臉蛋寫滿委屈,怎麽問都說是課程太難啦,連拼音都學不會,實在是太討厭啦。

江語信以為真,結果等回到家,脫去書包和外套後,她才看到知攸的左手腕上青紅交加,被抓的被撓的,甚至還有一口牙齒印。

江語震驚又憤怒,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而且她不是找班主任關照過了麽,怎麽第一天上學就弄出這樣的事情來?

江語氣得胸口憋悶,把知攸抱進懷裏,連哄帶逼問:“到底怎麽回事,和媽媽說。”

樂知攸小嘴撅老高,吭哧半天才磕磕巴巴地交代起來。

簡單說,他和他同桌打架了。

原因是他手腕上戴著的長命小鎖,銀鎖下墜著三個叮叮當當的銀鈴,總響,聲兒不大,但是聽久了也擾人煩。

祁開就被他煩到了,要麽手別動,要麽就把手鐲摘了。

可是小孩子哪個不好動,再安靜的小孩也耐不住一直老實,祁開忍無可忍,五線譜也不畫了,筆一丟,就要來強摘手鐲,還自己一個清凈。

彼時正是課間,班裏鬧哄哄,誰也沒想到這方座位裏的倆同桌是真的在打架。

知攸捂著手鐲不讓摘,又嚇又怕,又嚷又求:“不能摘,我要生病了的,摘了要病了,要打針的,嗚嗚!”

祁開冷漠無情不講理:“你騙人!”

長衣袖被擼了上去,露出嫩豆腐似的白胳膊,不出幾下就紅痕斑斑,樂知攸手忙腳亂連踢帶踹,把祁開惹得更心煩意亂,埋頭就去咬人!

樂知攸受了疼,哇一下哭了,也不管不顧了,擡手就去薅祁開的頭發,真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氣,把祁開也薅疼了,嘴巴一松跟著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