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十一次回頭(第2/4頁)

他們對坐在一個昏暗的小飯館裏,看天色已是深夜,老板都趴在灶台上睡著了。兩人一句話也不說,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直喝到爛醉如泥。

相攜著歪歪扭扭走出飯館,晏辰醉眼朦朧看向舟橋:“我錄取了,我要走了。”

舟橋說話同樣含混不清:“我也錄取了,我也要走了。”

晏辰傻乎乎地笑了兩聲:“好,等你載譽歸來,我和瑩瑩一起去接你。”

舟橋晃晃悠悠擡起頭,指著天上的星星大叫:“瑩瑩!下來!”

鐘瑩再一次崩潰,她不明白自己一個靈魂為什麽還會傷心,還會痛苦,還會有那麽強烈的共情。

第五次回頭,她終於看到了姐姐。

她剪短了頭發,穿著還是那麽樸素,但氣質更柔和了,眼睛裏少了從前的犀利和剛硬。此時正在出租房裏,將兩個筆記本和一摞畫紙交給晏宇:“我下個禮拜的飛機,這都是回老家整理東西在一個小箱子裏發現的,是瑩瑩上高中時的筆記和塗鴉,也給你保管吧。聽說你在壓縮技術方面獲了ACM一個大獎?”

出租房有些許改變,大長書桌上放了兩台電腦,茶幾上多了一個煙灰缸,裏面塞滿了煙頭。

晏宇依舊胡子拉碴,頭發亂糟糟的,身上套著一件看不出是白還是黃的大T恤,整個人比上次見到更頹廢,頹廢到甚至有些邋遢。

“不重要。”他接過本子畫紙,從書桌抽屜裏拿出一個打火機大小的黑色物件:“這個送你,到了國外自己小心點,注意安全。”

鐘靜接過來:“這是什麽?”

“閃盤,軟盤的升級版,不需要物理驅動,存儲量比較大。現在還沒上市,算是測試版吧,有什麽問題及時跟我聯系。”

鐘靜淺淺吸了一口氣:“你真的要搞這些嗎?以你的才能,完全可以...”

“科技改變生活。”晏宇打斷她,手指在那陳舊泛黃的筆記本封皮上撫摸著,微笑:“服務人類,造福社會,同時獲利,何樂而不為?瑩瑩說的,我越想越覺得很有道理。”

鐘靜無奈:“晏伯伯好像不希望你走這條路。”

“他的想法不能代表我。”晏宇從電腦旁摸出一盒煙,嫻熟地抽了一支點上,“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自我價值不是只有進入高精尖領域才能實現。”

鐘瑩聽傻了,也看傻了,這都什麽時候了?兩個人看起來怎麽那麽滄桑呢,她在屋裏四處轉悠也沒找到日歷,直到晏宇動了鼠標,她才看見依然笨重的電腦右下角顯示著,1997年9月3號。

幾個回頭都過去四年了?晏宇已經二十六歲了?隱隱約約的念頭在腦子裏一閃而過,鐘瑩再一次慢慢回過頭去。

這一回的場景是在機場,她看見了拉著行李箱的鐘靜,身邊站著滿臉不舍的老鐘,殷殷囑托的小舅,和另一個垂頭喪氣的男人。

“大姐,借一步說話。”

“有屁快放,我來不及了。”

“......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那麽兇?”

“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你千萬不要崇洋媚外,不要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尤其不要相信鬼佬的話,他們都很臭的,身體很臭,思想也不幹凈,你要把持住自己。讀完書早點回來,我......我等你。”

“不用等我了,我早就和你說過,我是不婚主義者,這輩子只和爸爸相依為命。”

“話不要說得那麽絕對,反正我等你。”

“愛等不等,再見。”

鐘瑩:......WTF?鐘靜和嚴冉?開破夏利的嚴冉?百億房產大佬嚴冉?什麽時候的事!仔細回憶,她好像還真不知道嚴大佬的夫人是誰,也沒聽嚴景亨說過,只知道他們有一個女兒。嚴夫人沒出過鏡亮過相,神秘低調得很,就像高太太一樣。

會是姐姐?

鐘瑩以為,她每次回頭看見的都是與她息息相關的親人,但第七次回頭,她卻看見了一個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人。

那瘦骨嶙峋的女子躺在病床上,臉上起了大片紅斑,喘氣都很費勁,雙目卻異常明亮地望著床邊的男人:“她是你的孩子。”

“不可能。”

“她就是你的。”

“你不要說瘋話了,你女兒現在五歲,六年前我見過你嗎?你知不知道現在有基因鑒定技術,她是不是我的孩子拔根頭發就能查出來。”

女子忽然從被子裏伸出她雞爪子一樣的手,牢牢抓住男人的袖子:“許衛東,我救過你,一次是藥,一次是毒,是我替你擋了藥,提醒你酒裏有毒。那個被你害破產的紡織廠老板想殺你,是我救了你的命,你承認不承認?”

坐在床邊的男人是許衛東,他也成熟了些,拋棄了那些花裏胡哨的衣服,穿了件質地很好的銀灰色西裝,聞言嘆了口氣:“秀紅,我不知道你一個人大畢業的學生怎麽會自甘墮落到這種地步。我承認你救了我的命,但是孩子不是我的我真不能認,我是有家庭的人,領個小孩回去,還讓我認她做女兒,我怎麽跟老婆交代?以後我的日子就沒法過了!這樣吧,你的醫藥費我全包了,孩子我會幫你妥善安置好,以後她生活,上學,工作,包括結婚成家,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