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看開(第3/4頁)

董鄂氏作為晚輩,座次自然靠後些。

聽了李氏的指桑罵槐,宋嘉書一轉頭就看到董鄂氏臉上通紅一片,幾乎要滴下血來。

她微微一嘆。

及至請安散了,耿氏要回去給弘晝做衣服,宋嘉書則要往花園裏去散散步。

白寧在旁扶著她:“格格也是的,如今園中冷颼颼的不說,還沒什麽好看的,偶爾才有些零星的迎春。唯有格格喜歡這個時節在園子裏逛,到了春天花都開了,您反而不敢逛了。”

宋嘉書撫了撫面容:“是啊,就怕花粉柳絮的刮到臉上。”這個過敏體質真是沒辦法。

除了怕過敏,她喜歡冬日逛院子,還有一個緣故。冬天冷朔,人難免要多吃些,吃的也油水大些,要是不走動,都堆積成小肚子了。

宋嘉書很喜歡前世一句話:“要奉自己的身體如奉神殿,應該好好保持它的強韌、美麗和清潔.”

身體健康,人才能有一種挺拔昂揚之態,才能談得上享受人生。

白寧扶著她走了一圈,宋嘉書還不準備回去,又說:“去翻花亭後頭,去看看那捧迎春開沒開,我記得去年那處就是開的最早的迎春花了。”

見格格興致勃勃,白寧表示佩服:“格格穿著花盆底呢竟也不累,奴婢穿著平底兒的鞋都有些累了。”

宋嘉書:那你是沒見我穿著高跟鞋走路走到飛起來的樣子。

說到這兒,她又覺得慶幸,起碼沒穿越到需要裹腳的地方,她實在想象不到自己要踩著一雙畸形的小腳,慢慢挪步的樣子。

大清禁止裹足的規定,是宋嘉書最拍手的政策,沒有之一。

與白寧說起來:“好在咱們不用裹足。”白寧卻道:“如今也只有滿洲姑娘這樣行了,現在外頭漢人還是流行裹足才好看,旗人姑娘為了選秀才不得不留住天足。”否則屬於違法行為。

兩個人邊說邊走上翻花亭,準備穿過去看迎春花。

還沒走過去,風倒是吹來了細細的哭聲。

宋嘉書止步,仔細看了看,發現是董鄂氏正在對著自己的乳母哭,她哭的傷心又憋屈,哭音裏頭還夾雜著哽咽的泣訴。

“回去吧。”宋嘉書悄悄帶著白寧繞開。

要強的人是不要人可憐的。

真想被人看見被人安慰憐憫,董鄂氏可以在福晉正院哭,在自己的茂昌院哭,何苦頂著風坐在這光禿禿沒人來的園子裏哭。

她既要躲著,便成全她吧。

宋嘉書覺得心裏墜的發沉。方才她還在慶幸,說是清朝滿洲姑娘不裹足,確實,大清不讓女人裹足,但卻裹了腦子。

女人的命運,都得系在男人身上。

是以,哪怕董鄂氏這種出身的滿洲姑娘,本人資質不錯,腦子也絕不算糊塗,但在被丈夫不喜後,也只能躲在冬日的園子裏哀哭。

宋嘉書再次清醒的意識到,自己是生活在怎樣的一個地方。

有了董鄂氏這個小插曲,宋嘉書今日的鍛煉,就覺得沒滋沒味的。

白寧怎麽能明白,自家格格是在感慨女人這個群體的命運,她還跟白南奇怪道:“素日也不見格格喜歡茂昌院的董鄂主子,怎麽見她哭了一會,格格也不高興起來?”

白南更想不出緣故,只得道:“中午我去膳房一趟,給格格挑點好吃的吧。這個時候,應當有剛剛冒頭的小野菜,格格不是說,小野菜包的肉餛飩好吃嘛,那就讓膳房做一碗來。”

宋嘉書果然被鮮美的餛飩撫慰到了心靈。

這種春日菜蔬的嫩,是會在舌尖迸發的一種鮮靈,讓人覺得嘗到了春天。

吃完一碗餛飩,宋嘉書熱烈的期盼起了春筍。

果然,她是屬於蘇軾那種就算被貶到荒蕪黃州之地也“自笑平生為口忙”,然後想著“好竹連山覺筍香。”就有所安慰的人。

——

待到迎春花發了幾支,春日的氣息也隨著這花開一絲一縷的舒展開來。

膳房非常應著時節送了春盤來。幾乎有半扇炕桌大的方盤一角,摞著薄到微微透明,嚼起來又頗有韌勁的單餅。方盤上還有十數個小碟,是用來包春餅的春菜:各色新鮮菜蔬微微調味,蛋餅切成細絲,另有醬肉等調味之物,十分豐富。

晚間宋嘉書照例撕了一頁日歷才入睡,上頭並無旁事,只記著今日吃了春餅。

然後算了算,現在這已經是她的第五本日歷了。而這一本也已然過半。

竟然將近五年過去了。

宋嘉書睡前總會想想前世之事,生怕自己在這裏過得太久,就忘記了自己本人是什麽樣子。

這一日,大概因為吃了春餅,晚上就夢見了煎餅果子。

燈火明亮的教室裏,早讀的時候,有搖頭晃腦認真背課文的同學,有趁老師不在狂補作業的同學,還有她這種,窩在書後面偷吃煎餅果子的人。那樣讀書的日子,在記憶裏,單純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