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考試

上有仁政,天下沐恩。

然而在百姓享受到‘滋生人丁,永不加賦’的具體仁政前,先有一批官員要累吐血。

雍親王哪怕是皇帝的親兒子,堂堂親王,但在皇上跟前,首先也是臣子,是指哪兒就要打哪兒的小兵。

府裏也習慣了主子這幾日每日都是早出晚歸。

——

八月四日下午,福晉正坐在臨窗的大條案前,眼前攤著一大堆的賬冊名單,堆滿了足有三尺半長的條桌:各院剛把需要調整增減的下人名單報上來,她這裏還在過篩子。再就是還有十日就是中秋節,府裏需備禮,也需擺宴。

她跟四阿哥自然都是要進宮領宴的,但自打太子被圈禁的四年來,皇上對中秋過年這種團圓節的興致大減,一般都是早早就散了宴席,各府裏就習慣了回去再開個小宴,一家子團圓一下。

雍親王府的孩子數目少,若不是有個千頃地一根苗的八爺在底下墊底,雍親王府的孩子數目就更引人注目了。

正因為孩子少,烏拉那拉氏才越發要把家宴辦的團圓熱鬧,顯出雍親王府的和睦天倫來。

千頭萬緒的事情雖然煩累,但福晉一點也不肯放松。

她這邊松一點手,露出一點疲倦來,那邊李氏能立刻聞風而動,搶著為自己‘分憂’。

簾子一動,赤雀匆匆走進來:“福晉,四爺回來了,已經去了前院書房。前院的小善福說,四爺瞧著心情不好。”

福晉手裏的筆一凝,一滴墨就在紙上暈開。

心情不好?

她與四阿哥是少年夫妻,算是了解彼此心性。

自打康熙三十七年,皇上頭回給年長的皇子賜爵時,只給了四阿哥一個貝勒,並且評價:“四阿哥為人輕率,不可重用①”後,四爺很是消沉了一陣,從那起就把自己當成磐石來磨,盡量洗脫在皇阿瑪心中不穩重的形象。

不光在外頭,四爺在府裏也極少露出鮮明的不快來,多是冷著臉憋著生悶氣。

今日前院的太監都看出不快,難道是外頭有什麽大事?

烏拉那拉氏擱下筆,輕輕一嘆。

外人看他們是什麽龍子鳳孫,王爺貝勒的尊貴,可該圈起來該掉腦袋的時候也少不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這提心吊膽的日子過了快十年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赤雀輕聲道:“福晉,眼見就到了要擺膳的時候,要不要請四爺過來一並用膳?”

作為正院服侍的人,自然向著自家主子。

福晉年紀也近四十了,明擺著是不能在男女之事上得寵,子嗣也不想了,那總不能只有個正妻的空頭架子吧。福晉正該走一走正妻的賢內助解語花路線啊,除了福晉,還有誰能名正言順的問著四阿哥外頭的事?誰能跟四阿哥並頭進宮領宴,替他應付宮裏的娘娘們。

正所謂術業有專攻,福晉正該這這些上頭使勁才是。

若是日日冷著四爺,難道等著四爺自己跑來跟福晉訴苦?依著四爺的性子,根本是癡人說夢。

連她們這些宮人都看的出來,四爺是需要拍著哄著的性子,偏生福晉不知道是看不出來,還是不願意看,根本不理會。

四爺在努力穩如磐石,福晉比他還厲害,直接就是泰山巖,紋絲不動。

眼瞧著旁的側福晉和格格的阿哥們一個個長大,如今自己受寵,家裏父兄又給力的年側福晉也懷孕了,她們這些服侍的人,急的要上吊。

然而烏拉那拉氏搖搖頭:“爺想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

赤雀憋得臉像她的名字一樣紅,然而對上主子古井無波的臉,又像個被人戳破的皮球一樣蔫了下去,只能屈膝退出去,心裏有些委屈。

她們這些下人用心,對前院的小太監都很客氣,還不是為了多替主子打聽一點四爺的心意。

屋內的福晉,繼續低頭做她的事兒。

她想沉靜下來,然而外頭的消息卻一個接一個傳進來:四爺叫了三個阿哥過去問近來的功課,四阿哥五阿哥先出來了,又單獨留了三阿哥半個時辰。

來回這件事的是赤雲,有些焦慮的在福晉耳邊念叨:三阿哥這樣得四爺看重,李側福晉越發要得意了。

然而只聽福晉淡淡道:“三個阿哥裏,唯有三阿哥是在前院正經念書的,況且他都十二歲了,再過兩年也該大婚了,爺自然要更看重些。”

赤雲無奈敗退後,赤雀又跑來一次,帶來下一個消息:四爺從前院出來了,去東大院看年側福晉了。

烏拉那拉氏擡頭看了一眼西洋鐘:下午三點。

府裏跟著宮裏的規矩,都是一日兩膳加三頓點心。一般都是兩點到兩點半傳晚膳②。可為著四爺回來,聽說前院沒傳膳,估計幾個院都沒傳。

這個點四爺去了東大院,肯定是要陪年氏用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