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縣令很快知道這句“請神容易送神難”的含義。

盧應巡表示自己不會走, 還給縣令透露了一件事:他爹是朝廷四品大員,官不算太大,只不過他還有個皇後姑母和太子表弟。

盧應巡還很遺憾地感慨:“我本來也不想驚動他們的, 可我的小廝似乎沒被抓進來,現在怕是已經跑去京城找人求援了。”

縣令沒想到自己隨便抓個刺頭,竟還抓到個這麽棘手的家夥!

這是實打實的皇親國戚啊!

趙王雖然是藩王,可手裏到底沒實權,哪裏比得過新皇和太子?

縣令哭喪著臉問道:“你到底要怎麽樣?”

盧應巡沒看縣令, 仍是端端正正地坐在稻草床上看著從小窗傾瀉進來的天光。

聽出縣令話裏的急切, 盧應巡嘆息著說道:“難道你不該問自己,拿著朝廷的俸祿、當著一方父母官, 應該做的是什麽嗎?為什麽要來問我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你該去問你治下的百姓,該去聽聽他們都遭遇了什麽, 該想想你身為父母官該為他們做點什麽。侵占百姓田地的不是我,逼百姓走上絕路的不是我, 你來問我又有什麽用處?”

縣令明白了, 盧應巡束手就縛, 就是在拿自己當籌碼逼他做出選擇:是庇護趙王府管事到底,還是著手解決百姓的問題?

本來這兩個選擇毫無可比性, 誰會傻到選後者?

現在盧應巡杵在牢裏表示不妥善解決此事他就不走,仿佛在進行一場瘋狂的豪賭:他把自己當成籌碼押到了百姓那邊, 看看縣令會如何選擇!

縣令見盧應巡不動如山,只能邁步離開大牢。

盧應巡聽見外面靜了下來,輕輕地嘆了口氣。

父母任地在東南,他獨自留在應天府讀書, 見識了不少亂象, 也與同窗一起幫過不少百姓。

要是可以, 他還是更想待在書院裏當個教書先生,只是有時候看見的東西多了,想做的事情也多了。既然要走到更高的位置,才能讓一切做出更多改變,那就去試一試好了。

大不了以後要是把滿朝文武都得罪了,就去找他祖父祖母開個書院給他當山長。

祖父祖母總不會眼睜睜看著唯一的孫兒淪為無業閑漢才是!

盧應巡這般想著,心裏一片寧定,絲毫沒有為自己掀起的風雨擔憂。

縣令卻忙得焦頭爛額。

他一邊安撫圍攏在縣衙外的百姓,一邊派人去趙王府求助。

此事因趙王府而起,趙王府可不能讓他一個人背鍋!

趙王年事已高,一般事務不會打擾他,可這次有幾百名百姓圍了縣衙,事情鬧大了怕是會牽連甚廣,府裏的大管事不敢托大,趕忙找趙王陳明事情原委。

趙王吃著美姬喂來的果子,眉頭都沒動一下,隨意地說道:“既然鬧出事來了,你馬上把府上整頓整頓,將犯事的管事都揪出來綁好送到欽使面前去,隨他們怎麽處置,該抄家抄家,該砍頭砍頭,我們絕不包庇任何人。”

反正他只管吃喝玩樂,外面的事情他可不管,平時沒什麽事他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真鬧出大事來那自然是誰幹的誰承擔,難道還要他替他們扛下來不成?

他是他們東家,又不是他們爹娘。

大管事聞言心中一凜,壓根不敢替相熟的人求情,畢恭畢敬地應下。

趙王想到大管事提及盧應巡的事,忽地想到自己有個兒媳和太子妃是好友,上回孫子偷跑出去的時候還隨著太子他們在清平縣玩了一段時間。

他們這位太子殿下,瞧著倒是和許多人都不一樣。

趙王多吩咐了一句:“既然那是東宮的外家,那就派人去好生伺候著,別讓人在獄中受了委屈。”

大管事喏然退下。

趙王府一陣雞飛狗跳,趙王全然沒放在心上。

沒一會,趙王的小兒子從外頭喝完酒回來了,見府中亂成一團,不由找上他爹追問:“父王,怎麽府中這般熱鬧?”

趙王道:“沒什麽,府裏養肥了幾只耗子,我讓人抓耗子去了。”

趙王小兒子說道:“幾只耗子而已,哪用得著這麽勞師動眾,找幾個捕鼠能手弄死就是了。”

趙王看了年過弱冠還有些不經事的小兒子一眼,說道:“好,你去找張伯,跟著他辦這事兒。”

趙王小兒子不知他爹什麽個意思,不過他還是挺聽他爹話的,立刻溜溜達達地去找大管事。

等知道趙王所說的“幾只耗子”是什麽,趙王小兒子都呆住了。

他翻看著大管事抄沒出來的房契地契,震驚地說道:“他們膽兒居然這麽肥?這比我都富了吧?誰給他們這樣的膽子啊?”

大管事見他咋咋呼呼的,只得解釋道:“他們都是打著趙王府的旗號出去欺橫霸市,其心可誅啊!”

趙王小兒子氣憤地說道:“怪不得我有次出去打獵還有幾個小孩罵我,原來是他們幹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