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威脅

方冀南其實想說的是“滾”。

他總覺得,今天要不是這女的莫名其妙跑來攪和,他跟媳婦也吵不起來。

結果不光吵起來了,還吵得火力全開,吵得傷臉。

本來嘛,以前小兩口也不是沒鬧過別扭,小兩口吵架,鬧著玩兒似的,馮妙年紀又小,平常很聽他的,從十三四歲他看著長大的小丫頭,頂多哄一哄、說個小話就過去了。

就算是最近冷戰吧,在方冀南眼裏無非是女人家小心眼,鬧鬧小性子,過兩天就好了。

就像今天吧,要沒外人在場,長輩們也都不在,小兩口說不定嬉鬧一場,嘛事都不會有。結果當著個外人在場,誰也舍不下臉,兩口子愣是吵成這樣。你說要沒這女的,哪來的事兒啊。

瞎攪和什麽呀!方冀南終於找到了遷怒的對象。

可是卞秋芬接受不了啊,她當真覺得自己很無辜。小三子還沒出生,馮妙還沒難產死掉呢,她真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她是來加入這個家的,她無非就是心裏忍不住,想要先熟悉接觸一下他和孩子們……

卞秋芬委屈得淚盈於眶。

卞秋芬咬咬嘴唇,憋屈又無辜,睫毛掛著淚珠跟馮妙哽咽:“表姐,我……我又沒有惡意,我又沒有壞心,你看他,他怎麽能這樣……”

卞秋芬跺跺腳,擦著眼淚跑出去了,太委屈,跑得大門也忘了關。

方冀南少爺脾氣發作,氣頭上呢,猶不解氣,大步走過去,擡腳咣當一聲,把大門踹上了。

可憐兩扇木板門踹上去彈回來,方冀南又補了一腳,兩手叉腰站那兒對著門板生悶氣。

馮妙:……

猛然想起什麽,也顧不得理會方冀南了,趕緊往屋裏跑。她放輕手腳推開門,走到炕前一看,不禁扶額,炕上的小二子果然已經醒了,沒哭也沒鬧,躺那兒一個人玩得挺好,倆圓溜溜的黑眼睛看著屋頂,呆萌呆萌的。

這是嚇著了,還是天然呆?

馮妙哭笑不得,趕緊抱起來,伸手一摸,果然,尿了。

等方冀南對著門板“面壁”半天,自己平息了一些,才臭著個臉回屋。進屋一瞅,人家馮妙抱著二子坐在炕沿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仿佛剛才發飆吵架的事情與她無關。

方冀南黑著臉走到炕前,看著她。

“馮妙,我警告你,你……”他一根手指指著她,指了指,發狠,“我,我就讓你這一次,下回再敢胡說八道,我……”頓了頓攥手成拳,沖她晃了晃,“我揍你信不信?”

馮妙不說話,撩著眼皮子斜眼瞅他。

“咳……”方冀南收回拳頭,握拳咳嗽了一下,強行挽尊,“那個……我不理你,我不跟你個女人一般見識。”

“你有事,私底下跟我說不行嗎,你別當著外人頤指氣使的,學那些潑婦行徑,我是你男人,人前你得給我留面子,懂不懂?”

馮妙想說“不懂”,又沒敢說出口,歪著腦袋,眼神安靜,沉默不語地看他。

方冀南喉結滾動,張張嘴,總有種無力感,索性扭頭出去了,然後聽見大門咣當一聲。

也不知怎麽的,馮妙莫名有點兒心虛。

這次吵架動靜可不小,得虧三爺爺家裏辦喜事,農閑無事,村裏大人小孩都湊熱鬧看新娘子去了,加上鑼鼓聲聲,要不然就他們這麽吵,早該驚動四鄰了。

就這樣,中午陳菊英回家來,還是狐疑地來問她。

“馮妙,家裏有啥事嗎?”

“沒啊,大姑父那個侄女,卞秋芬來坐了會兒。”馮妙問,“咋了?”

“哦,東邊你四嬸說,好像聽見咱家有人吵吵。”

“沒啊。”馮妙無辜臉,只說卞秋芬退婚順利,來道個謝,坐會兒就走了。“娘,你就為這個回來的?”

“這姑娘咋這麽多禮數。”陳菊英說,“我就回來看看,這不是怕你一個人帶孩子不行嗎。冀南上哪兒去了?”

馮妙含糊地說道:“出去了。”

陳菊英安心下來,便說三爺爺那邊喜事人手足夠,也沒啥要忙的了,方冀南前天買了兩斤糯米回來,她去用生產隊的碾盤和毛驢磨糯米粉,預備過年包湯圓。

大子在外面玩夠了,大冬天跑得一腦門汗,滿身臟,被馮躍進送回來。馮妙給他收拾幹凈,丟炕上跟二子玩。午飯大白菜燉蘿蔔,雜面饅頭,小孩皮了一上午,吃得就有點多,吃飽了摸著小肚子曬太陽犯困。

二子睡覺,馮妙就叫大子也上炕躺著,果然一會兒就睡實了。馮妙難得清凈會兒,坐在炕沿做做針線。

然後聽見大門響,方冀南回來了,腳步聲一路經過院子,直奔這屋,推門進來。馮妙本能地豎起戒備,黑白分明的眼睛幽幽望著他。

方冀南走過來,站在炕前,目光意味不明盯著她。

“……死丫頭,”方冀南伸手在她腦袋上胡亂擼了一把,撒氣似的把她頭發弄亂,硬邦邦威脅道,“以後不許惹我,聽見沒?你再敢說什麽離婚不離婚的,信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