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說清楚, 然後呢?讓太子殿下為她做主嗎?

且不說太子這話是不是隨口一問,也不提太子與她的關系有沒有親密到能為她出頭,現下的情況是, 她連陷害她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大堂裏的官員富戶還等著太子,難道讓太子擱著這些人不管,先幫她找出害她之人?就算找到了嫌疑人,若那人是陳巡撫或者劉知府的女兒呢,又讓太子怎麽辦?難道還讓太子為幫她出氣, 給一方大員難堪?

不過是受了點欺負排擠罷了。夫人不是時常教導她, 她的心情願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別給旁人添麻煩嗎?

夏如茵退縮了, 她不想也不敢給肖乾添麻煩:“殿下,不是什麽大事, 便算了吧。”

金色面具下,肖乾皺起了眉。他的心中無端生出一股怒意:“是不是大事, 要不要算了, 是你該管的?!”

夏如茵怔怔看他。面具遮住了男人的表情, 可夏如茵還是感覺到了怒火。肖乾一字一句道:“孤只問你,這事你要不要說清楚?”

夏如茵覺得自己應該說不, 可她開不了口。夫人疲憊的哀嘆還深深刻在她腦海:“為什麽要求這麽多?你病成這樣,我為了讓你活下去, 便已經操碎了心。”可心中又有星星之火不屈掙紮,縱然歷經無數次打壓,也要在此刻死灰復燃。

沒來由的,夏如茵想到了偷買胭脂那夜。她不肯放棄拉著暗九的袖子, 告訴他梳妝對她來說不是小事……暗九便成全了她的念想。

火星騰地變成了火苗, 夏如茵被烤得喉頭發澀。她咬了咬唇, 艱難吐出了那個字:“……要。”

肖乾便笑了:“好,那你說。”

熟悉的嗡嗡聲入耳,這曾經讓夏如茵畏懼的古怪音色,如今卻給了她勇氣——雖然微末,卻足以讓她不甘沉默。夏如茵甩開女孩們的手,輕聲道:“我沒來月事。”

她閉了閉眼,長而密的眼睫遮住了光:“這臟東西,是有人弄在我身上的。”

此言一出,周遭氣氛凝滯了。片刻,有姑娘小聲抽了口氣:“天啊!”

立刻有人質疑:“怎麽可能?我們一直在一起,誰會有機會弄臟你的衣服,還不被所有人發現?”

“是啊。就算這不是月事,夏姐姐又為何確定是旁人弄在你身上,不是你自己不小心蹭上的?”

“夏妹妹,此事涉及這麽多姐姐妹妹的清白,殿下還在這裏,話可不能亂說啊。”

肖乾冷硬的聲音響起:“孤有讓你們說話嗎?都給孤跪下!”

姑娘們惶恐,口中道“殿下恕罪”,紛紛跪下。夏如茵努力定神,今夜的一幕幕快速在腦中回放。矣花

“應是有人在座位上弄了臟東西,設法讓我坐在了上面。後院裏我只坐過兩次,兩次都有人圍著我說話,且兩次光線都不是很好,我沒看清。入院時,蘭青想跟著我,但吳姐姐陳妹妹的丫鬟領走了她。劉妹妹提出進屋坐坐,周姐姐和沈妹妹已在屋中,陪我說了會話。沈妹妹提出玩投壺,我站起身。這個時間恰好夠將我的外衫染濕,而我又覺察不出端倪。”

“玩投壺時,有好幾人在角落,似乎是看著我偷笑。可能那時我的衣裳已經臟了,但我並不確定。我玩累了,魏姐姐提議去亭中休息,與孟姐姐沈妹妹周姐姐一同坐在我身旁。這次是我提出告辭的……”

隨著夏如茵的講述,一些姑娘臉色變得難看。誰能料到夏如茵當時看著暈頭轉向,完全應付不過來的憨憨模樣,腦子卻是好使,將可疑之人都記住了!嫌疑範圍已經大大縮小,若是抽絲剝繭追查下去,還怕找不到害她的人?!

夏如茵卻是越說越慢。她有些不安。將所有細節理了一遍,她還是沒法判斷到底是誰害了她。正猶疑之際,肖乾在旁道:“不必說了,你離孤遠點。”

夏如茵心猛地一跳。她以為自己半天說不到重點,白白浪費肖乾時間,肖乾不耐煩了。她失魂落魄退開,站到了人群之外。卻見到人群之中,肖乾開始了行走。他與姑娘們一個個擦身而過,最後回到夏如茵身旁。

夏如茵終於反應過來:肖乾並非不高興了。他這是在利用他感知情緒的能力,判斷這些人當中,到底是誰陷害了她!

夏如茵呆呆看肖乾。她做得不夠好,他並不責備,他幫她收場。他明明討厭被旁人情緒入侵,現下卻為了她,主動去感受旁人情緒。夏如茵心中又酸又漲,眼眶便紅了:“殿下……”

肖乾也看見了她的紅眼眶,還以為她這是委屈的。他低低斥道:“幹什麽,沒出息的!”

恰劉嬤嬤送來了披風,肖乾為她系上,動作卻又溫柔:“行了,沒事了。”他放緩了聲音:“這裏交給孤。你進屋坐著。”

夏如茵吸了吸鼻子,沒有讓眼淚流出來。她裹著披風,跟劉嬤嬤進了大堂,坐在肖乾的位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