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想不想回夏府?夏如茵承認,看到何大人前來相求,太子又輕松答應時,她心底也有了那麽點想法。只要想到夏尚書或許已經來找過太子求過情,夏如茵心中便覺溫暖,也是願意跟夏尚書回府的。可太子問她這個問題,她卻不敢說實話。沒來由的,她就是覺得太子不會放她離開,這個問題,不準是個送命題。

夏如茵戰戰兢兢給了個不出錯的答案:“我聽殿下安排。”

太子慢條斯理道:“孤問你想法,你管孤怎麽安排。”他的目光透過面具,定在她臉上,仿佛要將她看穿:“你是想回家的吧?似你這般時日無多,本該珍惜與家人團聚的日子,卻偏偏要來孤這裏做奴婢。吃不慣睡不好,沒人伺候處處不便,你是不是心中早將孤罵了幾百遍?”

夏如茵撲通就跪下了:“殿下,冤枉啊!”

夏如茵要哭了!她都懷疑,暗九是不是給太子告黑狀了。畢竟那天她突然發病,倉促之下,也沒磨得暗九答應替她保守秘密。但承認是不可能的,夏如茵跪在那瑟瑟發抖,面前卻伸來一只手,太子將她摻了起來。

“行,沒有便沒有,便當是孤冤枉你了。”太子語調無波:“不想回家最好。畢竟,其余人誰都有可能離開,你卻不行。”

他果然是在訛她!夏如茵慶幸逃過一劫的同時,也很想問一句“為何”,可她沒這個膽。她只是鼓起勇氣看了太子一眼。男人的唇偏薄,線條淩厲,黑色的眼眸在面具的金紗之後,仿佛沒有生機的琉璃。夏如茵連忙躬身:“是。”

大約是她的乖巧討了好,太子手肘支著書桌,放松了身體:“知道我為何放走那何小姐嗎?”

夏如茵哪裏知道!她偷偷掃視殿內,其余侍女太監沉默宛若雕塑,就她得陪聊,步步驚心。夏如茵心中叫苦:這裏這麽多人,為什麽倒黴的就是她!

夏如茵真怕說錯話丟了小命,措辭務必嚴謹:“因為何大人與何小姐父女情深?”

拿太子殿下剛說過的話,來回答他的問題,應該無可挑剔。可太子還就挑剔了:“錯了,再想。”

夏如茵回憶:“因為太子府的侍女也不差何小姐一個,殿下這才做個順水人情?”

太子冷聲道:“又錯了,自己想。”

自己想?這是不滿意她拿他說過的話來回答啊……夏如茵白了小臉:“殿下,如茵愚鈍,不敢揣測殿下心意……”

太子看著她,有好一陣沒說話。這種安靜可真能要人命,夏如茵對著那金色面具,一瞬生出了錯覺,仿佛自己真在對著一只沒有感情的吃人怪物,頭腦都是一陣眩暈。她覺得這位殿下馬上就會發話將她拖下去了,可太子只是放緩了語氣:“你也不必這般害怕。”

……嗯?夏如茵屏住呼吸擡頭,不明所以。太子已經沒在看她了:“叫你過來,不過是孤心情好,要帶你看一出好戲。”

所以?她只要……陪殿下看戲?夏如茵試探著,配合問了句:“什麽好戲?”

太子果然滿意了:“狗咬狗,看過嗎?”

夏如茵老實搖頭:“我沒養過狗。”

太子悶聲笑了。他閑適偏了偏頭,仿佛真是個戲台下的看客,吩咐道:“來人,去把剩余十人的名牌拿來。”

便有人出外,不過片刻,端來了一個木托盤。木托盤上放著十個竹牌,侍女將之呈上書桌,夏如茵便看見了自己和李珠玉的名字,原來是貴女們的名牌。

太子拿起夏如茵的竹牌,似乎要將它放去一旁。可他的手在空中頓住,摩挲那竹牌,又將它放回了托盤。男人輕聲道:“罷了。玩個遊戲吧,夏如茵。”

“孤給你一次機會。”太子將竹牌全部反過來,又打亂,攤在木托盤中:“你在這抽三個人,孤放她們回家。”

夏如茵反應過來他這遊戲的含義,微微睜大了眼。下一秒,她的手腕便被扣住!太子抓住她,將她扯到身邊:“不論是誰,”他的聲音低下來,那嗡嗡的回響便愈發明顯,仿佛蠱惑,又仿佛承諾:“你自己也可以。”

夏如茵被他扯著,被迫近距離與他面對面,似乎在那金紗之後,看見了那雙黑眸中微末的光。她磕磕巴巴道:“殿、殿下,不必……”

太子直接將她的手按在了竹牌上:“抽。”他竟是笑了,男人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一個夏如茵無法理解的笑:“殿下不是時時都這般好心的。你只有這一次機會,若是抽到了自己,孤便放你離開。若是抽到了別人……那抱歉,這輩子,你都只能呆在孤身邊。”

他的語調帶著壓力,如有重量落在夏如茵身上。夏如茵不敢再拒絕,目光落在木托盤上。她的記憶力很好,方才太子翻過竹牌時,她記住了自己竹牌後面的細小紋路,如今那紋路就在她指尖。那麽,她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