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思(第2/3頁)

顧鸞低著眼去上茶,他目光在她面上一掃,繼續跟張俊道:“……宮女去多了不方便,讓宜姑姑挑兩個就行了。你多挑些得力的宦官跟著。”

張俊應了聲“諾”,正在屏風後收拾衣裳的柳宜道:“那宮女就帶顧鸞和鸞歌去吧。”

楚稷暗自松氣。

宜姑姑不給面子歸不給面子,摸他的心思還是摸得很準的。

剛將茶盞擱下的顧鸞聽言一滯,怔然擡頭:“是要去何處?”

“秋狝。”他道。

顧鸞恍悟。

春搜、夏苗、秋狝、冬狩。為彰國威,天子少說兩三年裏總要去圍獵一次。

過去三載,尚是先帝孝期,這些禮數便罷了。今載出了孝期,連大選都已辦妥,秋狝自也要去上一趟。

顧鸞記得上一世時他也是這會兒去秋狝的。天子出巡素來陣仗頗大,宮中六尚局為此沒日沒夜地忙了許久,朝臣們亦緊鑼密鼓地籌備了許多,尤其各位武將,都想在新君繼位以來的第一次秋狝中撥得頭籌。

但那次禦前都去了什麽人?

她不太清楚。

她只知道後宮嬪妃去了數位。

這種事,皇後依禮應當伴駕。她記得那時尚宮局得到的消息原是皇上有意讓皇後娘娘好生安胎,不必費這般周章,但最後不知怎麽回事,皇後還是去了。

另外去的幾位嬪妃,好似與皇後也很有些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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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鳳宮裏,掌事姑姑景雲立在皇後身邊苦口婆心地勸:“皇上也是好意。皇嗣為重,娘娘還是別去了。”

她既是棲鳳宮的掌事又是皇後的乳母,說話比旁人的分量重得多,皇後素日也願意聽。

這回,皇後卻搖了頭:“本宮胎像好得很,還是要去的。”

景雲無奈。

皇後低著羽睫,翻著手中的冊子,半晌,又說:“吳美人也想出宮走一走。本宮問過太醫,她的胎像也不錯,就帶上同去吧,免得在宮裏悶著也沒趣兒。”

景雲禁不住地皺了眉:“娘娘,吳美人提了一句您就點頭,這若明日儀嬪、舒嬪、倪才人她們也來……”

“本宮倒覺得,都帶著也無妨。”皇後將那冊子放在膝頭,斟酌著道,“皇上的後宮不多,算上本宮也不過七個,都去也不費什麽事。都是自家姐妹,本宮也不想厚此薄彼,就都出去走走吧,松快松快。”

這話說得景雲無言以對。

她知道,皇後娘娘這是又顧慮名聲了。

儀嬪、舒嬪剛進宮,新封的倪才人也還不算熟悉,她盼著能結個善緣,讓這三位新嬪妃贊她一句賢惠大度。另還有何才人和秦淑女——依皇後娘娘這喜歡一碗水端平的性子,帶了那三個去了,就不會想留下這兩個。

景雲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

她明白皇後這是想與六宮和睦相處,當個人人交口稱贊的賢後。可她又覺得這樣刻意了些,過得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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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後擬定的隨行冊子先呈進了紫宸殿,皇帝過目後,懿旨就下到了六宮。死氣沉沉的後宮可算有了幾分生機,各宮都忙碌起來,準備伴駕離宮。

紫宸殿後,要隨駕的禦前宮人們同樣很忙。方鸞歌和顧鸞一起花了一整日時間收拾行李,滿滿地裝了一整只大木箱。後又聽聞獵場那邊比京中還要冷些,不得不再塞幾件更厚些的衣裳進去,木箱險些就要蓋不上。

闔宮便這樣一直忙了小半個月,八月廿八,聖駕終於離宮。鹵簿儀仗洋洋灑灑地延綿出去,引得百姓圍觀。這樣的場面,顧鸞上輩子第一次得見時也很興奮,後來到底見慣不怪了,眼下便看著方鸞歌在旁邊興奮。

如此一直行了兩日,八月三十晚上,聖駕抵達圍場。

圍場的位置在京城北側,其實離避暑的行宮不遠,但出來圍獵還住行宮不像樣子,便提前兩日著了人過來紮營。在聖駕到的時候,帳子裏都已布置得差不多了,只有些瑣碎的東西還需宮人們來收拾。

偌大的一方主帳裏,楚稷坐在中帳喝著茶,時不時掃一眼內帳裏幾道忙碌的身影,五次三番地欲言又止。

顧鸞,來歇一歇。

——這句話反反復復地湧到他唇邊,他甚至禁不住地動起口型,但就是說不出來。

“顧……鸞……”楚稷再一度自顧自地動口型時,內帳與中帳間的帳簾忽被揭開。他驀然局促,閉口板住臉,清了聲嗓子。

“皇上。”顧鸞行至他身前,福了福,“宜姑姑說顛簸了兩日,不知皇上累不累,讓奴婢來問問皇上可有什麽想吃的,好讓禦膳房備合口的來。”

“不用了。”楚稷繃著臉,矢口拒絕。沒說完就已後悔,復又咳了一聲。

然後他定住神,起身說:“朕出去走走。”

說罷他就提步往外去。顧鸞淺怔,四處望望,見宦官們都在忙著,將心一橫,就自己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