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番外(第2/3頁)

每個人都在哭泣,每個人都在悲鳴,每個人都在說著:“好痛苦啊……”

童磨的耳邊充斥著那樣的聲音,對他訴說著人世的痛苦、試圖尋求安慰與救贖的,渴望得到解脫的聲音。

那雙彩虹色的眸子裏不斷地湧出悲憐的淚水,小小的孩子用神佛般慈悲的視線對他們說:“極樂世界,一定是存在的。”

即便,他本人並不相信。

——*——

在整個孤兒院中,唯一不會用憎恨與厭惡的眼神注視著中島敦的,只有名為童磨的男孩。

那是個臉上掛著無憂無慮的笑容,仿佛從未經歷過任何痛苦,永遠都被世界所深愛的孩子。

中島敦憧憬著那樣的存在,渴求著從他身上流瀉出的希望,他聽到了童磨說出來的話。

——人類,是為了遭遇苦難、忍受折磨,所以才要誕生於世的。

在童磨的身邊,永遠都圍繞著很多人,不止是同在孤兒院中生活的孩子們,也有那些大人們——即便是那些對待中島敦從來不會露出半分笑意的孤兒院中的工作人員,站在童磨面前時也總會流露出溫柔的笑意。

——因為童磨,是能夠聽到神明聲音的孩子。

所以在他的身邊,也都有著想要聽到他的聲音的、正在經受苦難的人們。

中島敦從來無法在那樣的時刻融入到他們之中,他不被任何人所愛,也不被任何人所歡迎。只有在被關在地下室中的時候,他才能握住那只從小小的窗口伸下來的手。

在他被罰禁閉,也沒有資格吃飯的時候,童磨是唯一一個會把自己的食物帶來分給他的人。

“為什麽要分給我?”中島敦忽然想這樣問他:“明明只要死去,就可以前往極樂世界。”

這是童磨最常說的話,他總會面帶笑容地告訴所有人,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所以將來一定都可以前往極樂世界。

前往那個沒有痛苦、也沒有絕望的——只有好人才能前往的世界。

中島敦想,或許在童磨的眼中,所有人——甚至包括他們所在的孤兒院的院長,大抵都是好人。

但在中島敦眼中……只有童磨,是唯一對他展露過善意的人。

中島敦從未體驗過“被愛”的感覺,也從未體驗過“被需要”的感覺。

他從來都沒有像童磨那樣,獲得來自那些人的善意。

中島敦想,究竟是大家不正常,還是我不正常呢?

如果一個人只是被一個人討厭,那麽肯定是那個討厭他的人的問題,那如果一個人被好幾個人討厭,便會讓人開始思考,究竟是不是那個被討厭的人有問題。

而倘若所有人都討厭著某一個人,那麽……

【是我的錯。】

中島敦生出了這樣的念頭。

小小的孩子在黑暗中哭泣著,他的淚水從那雙圓圓的眼睛裏淌下來,滲進了破舊的衣服裏。那些淚水離開了眼睛之後便失去了溫度,刺骨的寒意侵蝕著中島敦的皮膚。

——好難過。

——好痛苦。

——好像要……前往極樂。

他想要離開這個“世界”——這個悲慘的、如同地獄般的“人世”。

“還不行呢,阿敦。”白橡發色的“神子”抱著他的腦袋,對中島敦說:“還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他怔怔地想,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因為你還得活著,”童磨就是這麽對他說:“你必須得活著。”

中島敦不明白他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就好像他也不明白……院長說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有穿著考究的,在月色下仿佛泛著月光般的青年來到了孤兒院,他對院長說:“我是一名研究員。”

他的嗓音裏帶著低低的、像是悲傷般的意味。

他的眼睛是血一般的猩紅——可那頭長長的白發,卻仿佛比他身上的白衣還要純潔。

中島敦不知道那名青年是什麽名字,也不知道那名青年究竟想要研究些什麽,他只知道——很痛。

他被牢牢地固定在了椅子上,那些奇怪的設備被安裝在了他的身上,白色長發的“研究員”按下了啟動的按鈕,電流頃刻間侵蝕了中島敦的身體。

仿佛身體正在被千萬眼細細的長針穿刺著,那樣的疼痛從每一個毛孔滲透進血肉與骨髓。

這樣的痛苦,遠比曾經的任何一次懲罰,都要來得劇烈且難以忍耐。

但那名青年卻仿佛是想要從他的身上得到什麽一般,站在他的身前喃喃自語般說著什麽。

中島敦聽不清他的話,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但身體卻似乎發生了某些奇異的變化。

一直覺得那些破壞了孤兒院中的設備、讓大家產生厭惡的都不是自己的中島敦,掙脫了束縛帶,在月色下變成了“獸”。

那是一只白色的、身上有著黑色花紋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