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最在乎的人(第4/6頁)

他既擅長處理與人交往時的任何事宜,也從不想主動與那些人結交,在他的宅邸之中四處都存在著各種咒,即便實際上是敞開大門,但在許多人眼裏也是大門緊閉的模樣。

穿著唐衣的蜜蟲將矮桌與酒菜端了出來,她的腳步沒有流出半點聲音,更沒有開口說半句話。

八百比丘尼微微垂著腦袋,視線落在面前被擺好的酒菜上。

明明想著無論如何也要來見晴明一面,可真正見到了對方,卻忽然又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而來了。

安倍晴明在杯中倒好了酒,他將酒杯放在八百比丘尼面前,纖長的手指握著另一只酒杯,抿著杯中的酒水。

他沒有詢問面前的女子究竟為何而來,只是在給自己倒酒之時忽然感慨道:“不知不覺間,又能夠見到這般美麗的景色了……”

八百比丘尼微微一怔,似是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卻在擡起臉時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庭院裏。

靠近墻邊的地方栽著一株櫻樹,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但因為春天來臨的緣故,枝頭上滿綴著櫻花。

“您喜歡花嗎?”安倍晴明回過臉來問她。

八百比丘尼輕聲應了是。

於是安倍晴明笑了,他說:“為何會喜歡呢?”

八百比丘尼的思緒倏地生出了片刻的空白,等她回過神來之時,才聽到對面的安倍晴明又開口了:“因為花既會盛開,又會凋零,但生出花來的樹,卻會年復一年迎來新的花。”

聽到這樣的話時,八百比丘尼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了。

“如若將樹當成人世,那麽人便是那樹上的花,生老病死此類常情無人例外,但樹卻不會因為花的凋零一並消失。”

八百比丘尼這般感慨之時,安倍晴明從她的語氣之中聽出了仿佛如釋重負般的情緒。

“如果博雅大人也在的話,此刻便可以聽到他所吹奏的笛子了。”八百比丘尼笑了起來,舉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也飲盡了杯中的酒水。

櫻花緩慢地墜落,在清風掠過之時帶來細碎的花瓣落在外廊。

“是啊,真可惜。”安倍晴明也說:“下次他來的時候,就讓他把阮鹹也帶來吧。”

八百比丘尼抿起嘴,同手指掩著唇笑著。安倍晴明便為她再斟滿了杯中的酒水,對她說:“您喜歡什麽話呢?”

這樣的問題,讓八百比丘尼慢慢斂下了面上的笑。

她的目光落在庭院之中那株櫻樹上,那樣的視線溫柔而又專注,仿佛是在懷念和留戀著什麽一般。

但當她回過頭來之時,卻對安倍晴明說:“我喜歡紫藤花。”

櫻花固然好,卻也是留存在過去之物了。

正如【八百比丘尼】雖為這世間唯一吃下了人魚肉,且因此獲得了不老不死的美麗身軀,卻也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了。

於是在這短暫的時光結束之後,八百比丘尼即將離開之時,安倍晴明詢問她:“您的名字是什麽?”

八百比丘尼對他說:“我的姓氏,是高橋。”

——*——

在現如今的這個世間,已經沒有【八百比丘尼】,也沒有【鬼舞辻無慘】了。

八百比丘尼身為人類時的姓氏,是極為普通的【高橋】,而鬼舞辻無慘身為人類時的姓氏,則是【產屋敷】。

在八百比丘尼的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時,鬼舞辻無慘怔怔地注視著她許久。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怎麽還不走?”

鬼舞辻無慘說這話時的聲音很輕,而且說出來之後他便立馬後悔了。但這樣的情緒他沒有浮現在面容上,但呼吸卻因此變得紊亂了。

八百比丘尼提醒道:“你還沒有喝完藥。”

話音落畢,鬼舞辻無慘垂下了眼瞼——他並不是想聽到這樣的回答。

“拿過來。”他半垂著眼瞼輕聲說。

八百比丘尼將藥碗端起來,送到他的手上,但這時候的藥汁其實已經冷了大半,甚至只還剩下些余溫。

她本以為鬼舞辻無慘會借此發怒,甚至已經做好了被潑一身的準備。鬼舞辻無慘並不知道八百比丘尼在【書】上寫了些什麽,也不知道——八百比丘尼這時候其實只是普通的人類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鬼舞辻無慘真的打算安安靜靜地把藥喝完。

鬼舞辻無慘這時候的想法其實也很簡單——喝完了八百比丘尼大抵也就會離開了。

從漆黑的藥汁中看到自己的面容,鬼舞辻無慘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該不該喝下這碗藥。但在他短暫的糾結之中,從身側伸過來一只手拿走了他手中的藥碗。

他側過臉看著八百比丘尼,聽到她對他說:“藥已經涼了,我去熱一下。”

她說罷,還未等鬼舞辻無慘做出反應,便將藥碗放回茶托上,端著茶托起身出了門。

和鬼舞辻無慘房間裏近乎抑郁般的沉悶不同,庭院之中有風吹過,將枝頭垂落的紫藤花帶往別處,八百比丘尼站在鬼舞辻無慘的房間門口,看著庭院裏的紫藤花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