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範伸知道她是個什麽人, 眉心下意識地一跳,看著她。

她哪來的毒?

姜姝見他如此盯著自個兒,立馬從袖筒中拿出了藥瓶, “上回離開江南時,韓夫人給的,說是無色無味,對身體沒有半點損傷,唯一一點, 就, 就有些臭……”

具體是何效果,姜姝也不太清楚。

還沒試過。

等下回有機會進宮, 她再瞧瞧朱貴妃便知道了。

範伸倒是好奇了,接過那藥瓶瞧了一眼, 一看到藥瓶底下的‘韓’字,便知並非是林常青治出來的東西, 轉過頭了然地問她, “解藥呢。”

姜姝一愣。

韓夫人給她時, 就,就給了她這麽一瓶。

兩人一番對視後, 姜姝便直接搖了頭,“沒有。”

範伸也沒意外, 將藥瓶塞給了她,“也怪不著你,韓夫人倒騰出來的東西,哪能配出什麽解藥, 且多半也成不了事。”

不過是撿了林常青不要的藥粉, 時常做出一些稀奇八怪的東西出來恐嚇人, 能起效果,怕也是奇跡……

姜姝一聽,瞬間焉了氣兒。

合著今兒這是白折騰了?

當真是便宜了那貴妃。

範伸見她的臉色一瞬垮了下來,又於心不忍,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聲道,“今日已經做得很好了。”

能知道東西不能亂收。

便也不笨。

這是範伸第2回 誇她。

姜姝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這般經不起誇,也就這麽一句話,再順了兩下她的毛,瞬間又有了精神氣兒,腦袋偎過去,又抱住了範伸的胳膊。

隨著馬車的顛簸,那腦袋在他懷裏也跟著一陣晃蕩。

晃著晃著,姜姝突地就有些心疼了。

自己進宮半日便遭遇了這一等子算計,繃緊了神經,才勉強應付了過來,回來了能得了他的誇。

那他呢。

天天都要面對皇上,面對朝中明裏暗裏的各種爭鬥,他又是如何應付過來的。

可有人安慰過他……

初識時,她覺得他那大理寺卿的位置,靠的不過是會拍馬屁,趨炎附勢而得來的。

後來跟著他走了一趟江南,同他一道經歷了一段腥風血雨,便開始明白了何為刀口上舔日子。

本以為回了長安,便也太平了。

如今進了宮,又才知道,暗處的刀子,比那明面上的更為可怕,更為致命。

算起來,竟也沒有一日輕松。

姜姝心頭突地一酸,竄出了一股子激昂,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破口而出,“夫君,以後我保護你。”

朝堂太過於艱難。

若是當真有那麽一天他和皇上敗在了太子手裏,她就去向韓夫人求情。

他不做大理寺卿。

她也不做世子夫人。

兩人離開長安,先去表哥巫山的土匪窩裏住一段日子,看一眼高上下萬裏奔騰的雲霞,然後她再教他如何用春芽做煎餅。

等他學會兒,以後走到哪裏都可以煎給她吃。

他不是還有韓夫人嗎,等從表哥那裏出來,他們就去找韓夫人,如今她翻跟頭的本事,已長進了不少,假以時日,也能在船上翻跟頭……

離開了這朝堂,外面天大地大,總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當下唯一做的,便是先好好活著。

之前她對祖母,對姜寒,對表哥,都是如此盼著的,如今對範伸,她也有了相同的盼望。

她只望,他能平安順遂一輩子……

那話說得雖不知天高,卻聽得出是發自肺腑,範伸沉思的思緒突地一頓,低下頭,便見那張小臉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胳膊上。

模樣柔柔弱弱,目光倒是無比堅定。

這或許是二十幾年來,除了自己的母親之外,頭一個說要保護他的人。

有些陌生,也有些恍惚。

待察覺過來,心口的那股悸動已經緩緩地蔓延而上,如同被什麽東西碾過一般,又軟又痛。

半晌,範伸才偏過頭去,下顎抵了抵她的額頭,腹腔輕輕一陣,笑著道,“成,為夫以後就仰仗夫人了。”

雨點子落在馬車頂上,“叮叮咚咚”的聲,響久了也挺好聽。

兩人從榮華殿出來後,馬車走的是東測門。

比起正門,東邊的側門離侯府更近。

姜姝一番誓言發完後,盡管心頭萬分感慨,也沒能堅持一陣,被馬車一搖一晃,再有頭頂上的雨滴聲催眠,不多時,那腦袋便在範伸的胳膊上耷拉了起來。

範伸一直看著她。

見到她眼睛開始閉上時,便輕輕地挪出了胳膊,將她樓進了懷裏。

馬車一路往前。

到了東宮的那條巷子,嚴二的劍柄正要往那車軲轆子上敲去,便見一位姑娘,從東宮那扇朱漆大門內走了出來,也沒帶傘,身後也沒跟丫鬟。

嚴二愣了愣。

等到了跟前,嚴二才終於認了出來,那姑娘是韓國公府的三姑娘,韓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