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康樂街是一條老街。

從街頭密集的房屋和掛著茫茫白雪的參天大樹, 能瞧出此處也曾繁榮昌盛過。

如今一條街,冷冷清清,多數商鋪都搬去了長安新街, 余下一些單門獨戶沒能力挪動的人家,依舊在此,勉強維持著生計。

姜姝過來時沒坐馬車,也沒帶春杏。

紗帽遮面,在一處燒餅鋪子前, 買了兩個剛出爐的燒餅包著, 才朝著鎮國公府走去。

十幾年過去,鎮國公府早已是一片廢墟。

裏頭的景象, 同那破舊的秦家院子差不多。

天色一黑下來,四處陰森。

姜姝到了門前, 身子輕輕地躍起,雙腳無聲無息地落在了院墻內, 腳步一直順著大院往裏, 直接去了鎮國公府廢墟的祠堂。

來過幾回, 如今尋來便是熟門熟路。

***

鎮國公府,靠近祠堂內的一間密室內, 範伸立在右,太子周繹立在左邊的墻跟處, 對著跟前的牌位,點香作完揖,才回過頭看向範伸。

“陛下已生疑,最近幾日殿下看緊秦漓, 別再讓她貿然行事……”範伸的語氣極為熟絡。

說完對面的太子卻沒回答。

並非是他不想看緊, 而是根本看不住, 如今她已知道了當年那火藥的真相,恨不得闖進乾武殿擰了那位的腦袋,便只道,“你顧好自己,秦家這邊有我。”

範伸知道他有分寸,也沒再多說。

周繹又才問道,“朱夫人的丫鬟當真沒了音訊?”

範伸答,“今日才知,人已去了江南。”從侯府逃出來後,那丫鬟便一直留在了長安,避開了這陣風頭,才去了碼頭,倒挺聰明。

周繹看了他一眼,還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應了一聲,“嗯。”

過了一陣,範伸卻主動提了出來,“我跑一趟江南。”

周繹頓了頓,“隔幾日子也行。”前兒才新婚,不過兩日,這好不容易爬墻爬來的媳婦兒,總不能兩地分隔。

範伸還未回應,外面便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越來越近,直往祠堂內走來,守在門前的嚴二從那磚墻夾縫中,往外瞧了一眼,便回頭輕聲稟報道,“是沈家公子。”

屋內兩人倒沒意外。

沈大人當年是鎮國公的弟子,後來鎮國公府遭劫,沈家跟著一並沒落。

沈大人辭官後,一家人更是搬到了揚州,日子一度陷入低谷,直到沈頌來了長安經商,沈家才有了好轉。矣花

每年鎮國公府的忌日,沈頌都會來。

今日不過是恰巧遇上。

祠堂的紙錢一燒,光線從那已開了裂的磚縫中溢進來,密室內一瞬安靜,都禁了聲留意著外面的動靜。

謀逆的罪臣,無牌無碑。

沈頌如往年一般,對著大堂的方向作了兩個揖,便守著跟前的紙錢慢慢地化成灰跡。

正盯得入神,身後突地一股暗香襲來,接著便是眼前一黑,一雙手結結實實地捂住了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誰……”

姜姝的聲音故意裝成了鬼怪,卻藏不住裏頭的幾分俏皮。

行為雖幼稚,卻同沈頌從小玩到大。

屋外突然又多出來了一道怪聲,屋內幾人的神色皆是一繃。

一時卻也辨別不出,到底是誰。

沈頌卻在聞到了那股清淡的藥香味時,已認了出來,不由皺眉詫異地問道,“你怎麽來了?”

姜姝見他沒有半分恐慌,頓覺無趣,立馬松了手,走過去蹲到沈頌的身旁,沒回答他,只將剛買來的燒餅遞給了沈頌,“這麽多年了,那燒餅鋪子竟然還在,表哥嘗嘗……”

這回那聲音倒是正常了。

也很熟悉。

再加上那一句表哥,屋內的嚴二不用湊近那墻縫往外看,也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今日恰巧夫人被主子惹哭,回了娘家。

嚴二回過頭,無聲地看向了範伸。

密室裏沒有燈火。

嚴二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如今是副什麽樣的表情。

屋外的說話聲繼續,沈頌一臉嚴肅地盯著姜姝,無心同她玩笑,“侯府可不比在姜家,你前兒才成婚,今夜便跑出來,範世子呢,永寧侯府就沒有人察覺?”

若說適才那句話,還不能確定外頭的人是誰。

如今沈頌這一串質問,別說範伸和嚴二,屋內的太子也聽出來了,進來的人是誰。

目光不由同嚴二一般,也看向了範伸。

光線太暗,依舊看不清範伸的神色,只見其不動不動地立在那,如同黑夜裏的一截木樁子。

姜姝被沈頌這番劈頭一頓質問,極為敷衍地應了一句,“今日我回了娘家。”

沈頌一瞧她這幅神色,便知她心裏藏著小九九,毫不留情地揭開,“明兒才回門,你是怎麽回的姜家?”

“就那狗東西……”

“姜姝!”

姜姝被沈頌一聲震的熄了聲兒,密室內的幾人也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