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氣晴好了兩日,又開始陰沉,冷風裏的寒氣襲來,已有了初冬的氣息。

範伸還未來得及去尋文王,翌日一早皇上身邊的王公公便來了侯府,神色緊張地道,“陛下出事了。”

範伸立馬跟著王公公到了乾武殿。

才一夜的功夫,皇上已臥床不起。

神色一瞬蒼老,如同走了一遭地獄,披頭散發地坐在床上,雙目中滿是恐懼,見到範伸,更是語無倫次,“愛卿,他們回來了,回來要朕償命啊……”

來時的路上王公公已將事情的原委,同範伸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昨兒晚上,皇上的寢宮外鬧了鬼。

大半夜的,突地傳來幾道嗚咽啼哭聲,再加上夜裏又起了一陣風,那啼哭聲混雜著風聲,如同地獄來索命的冤鬼。

皇上被驚醒,一身冷汗坐了起來,大聲地喚來人。

最後驚動禁軍,將乾武殿裏裏外外搜了一圈,也沒搜出個可疑的人來,等到皇上正要睡下時,一擡頭,卻見對面那月洞門上不知何時多了兩道血淚。

順著那門檻,“啪嗒”一聲滴了下來。

皇上攥緊了被褥,魂兒已飛了一半,耳旁卻好巧不巧又是一道清晰地聲音,“冤啊……”

皇上瞪大了眼睛,聲音卡在喉嚨裏,半晌都沒能發出聲兒,終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今兒早上一醒過來,皇上便差了王公公去侯府找範伸。

如今見人終於來了,將其當成了救命稻草,著急地道,“愛卿,昨夜他們回來了,回來找朕鳴冤啊……”

範伸也沒問他是誰回來了。

轉過身神色平靜地遞了一杯茶過去,“皇上放心,此處是乾武殿,歷代帝王所住之處正氣浩然,不幹凈的東西,不敢進來。”

範伸說完又轉身同王公公道,“勞煩王公公跑一趟護國寺,請常青法師進宮,做一場法事。”

昨兒突然出了這档子事,個個都被嚇糊塗了,倒忘記了要去請法師。

皇上更是亂了心神,此時見範伸態度冷靜,思路清晰,才漸漸地安下心,皇上沒讓範伸走,讓他坐在了身旁,“你就在這,陪朕一會兒。”

這時候,誰來都比不上範伸在他身旁呆著時安穩。

都是兩個狠毒之人,手上都沾滿了鮮血,死後都會下地獄。

彼此相似的兩個人,總會給人一種安慰。

兩人坐了一陣,皇上便同範伸掏起了心窩子,“當年也怪不得朕啊,要不是他秦家非要同太子攪合在一起,朕也不會對他產生忌憚,秦將軍手裏可有十萬兵馬,足以威脅到朕……”

是以,他才設局安了個私藏火藥,企圖謀反的罪名,抄了秦家,一家六十余口一個不留。

抄家時,秦家的大公子還在戰場上殺敵。

然凱旋而歸之日,等著他的並非是帝王的獎賞,而是手銬腳鐐。

後來在地牢中得知,秦家已無一人存活後,便一頭撞死在了牢裏,臨死前曾咒詛過皇上,“自古昏君,有何好下場,我秦家今日所受,便是到了陰曹地府,你惠康帝也得償還。”

要說恨,秦家人肯定是恨透了他。

皇上突地悲痛了起來,看著範伸痛心疾首地道,“朕也並非鐵石心腸,是他們自己非要同朕作對,還有那長寧……”

王公公一走,屋裏就只有範伸和皇上。

一個說著,一個認真的聽著。

皇上停頓的那幾息,範伸也沒有插話,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她是朕的同胞妹妹,可她為何胳膊肘要往外拐呢?先是支持賤嬪生下來的野種,朕念著手足之情,寬恕了她,可後來她又站了韓家,非要同朕對著幹,朕沒了法子,只能忍痛殺了她,殺了他的丈夫,兒子,一個都沒給她留。”

皇上不由惋惜道,“她要是稍微聽話些,也不至於如此下場……”

但她太固執。

最後同樣背負著謀逆的罪名去了陰曹地府。

如此,除了秦家,當年的長寧長公主,鎮國公府裴家,也是恨他的。

昨夜那冤魂,不是秦家便是他的妹妹長公主長寧。

“法師來了後,你將秦家,還有長公主一家的生辰八字給他,既然人都死了,便早日投胎,何必又揪著生前之事不忘……”

範伸點頭應道,“陛下放心。”

“上回你給朕的那護心丸,可還有?”皇上吐出了心頭的郁結,平靜了不少,撐起身子掀開了被褥,勉強能下地。

範伸扶了他一把,“有。”

***

範伸午後才回大理寺。

乾武殿鬧鬼之事已傳的沸沸揚揚,寺正蔣大人難得沒有再來找範伸,探討那文書之事。

文王的案子暫時先擱在了一旁,個個都在談論宮中鬧鬼。

過了兩日,文王身邊的太監才又來了一趟大理寺,這回倒沒說讓範伸進宮,而是直接給範伸送了兩幅畫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