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範伸回到侯府時,已是子時。

府內一片漆黑。

聽到敲門聲後,管家趕來開了門,本打算將其送回東院,範伸卻接過他手裏的燈盞,先去了侯府的祠堂。

再過一刻,便是明日。

範伸提步踏進祠堂,燭台上的白蠟日夜長明,正上位的位置,排放著侯府先祖列祖的牌位。

範伸徑直走到了盡頭。

在那靈台邊上最不起眼的角落裏,立了一塊無字的靈牌,靈牌前放了一碗長壽面,旁邊還擱了幾柱香。

範伸拿起桌前的香,再放在白蠟上點燃後,插進了靈位前的香爐之中。

香火的輕煙慢慢地升起,飄到了範伸的額間,再逐漸散開,那迷霧後的一雙眼睛,如同遮了一層面紗,深邃的望不見底。

嚴二一直在祠堂外候著,適才知道範伸趕時辰,進府後便沒說一句話,等到此時見範伸從裏走了出來,嚴二才迎上前稟報,“太醫回話了,說喘咳之症,有很多要因,最好是帶人進宮當面把脈後才能對症下藥。”

範伸的腳步踏下了一個台階,神色帶了些疲憊,“明日先派個大夫過去。”

嚴二點頭,“是。”

***

姜家。

眼瞧夜上三更,姜姝還沒回來,春杏不免有些著急,正絞著雙手在那窗前來回的渡步,底下院子裏終於有了動靜。

等姜姝到了窗前,春杏便探出身子,伸手將她拉了進來

一進屋趕緊褪了她身上的濕衣,又替她換上了幹爽的衣裳,才問道,“韓姑娘,可出城了?”

姜姝拿了塊布巾,輕輕地擦著頭發,搖頭道,“遇上了大理寺的人,沒走成。”

在百花樓門前折斷了對方的手腕,姜姝才知道他是文王。

好在事發突然,文王的侍衛大多沒回過神,兩人逃出來後,姜姝本打算讓韓漓跟著自己先回姜家。

明日就是選秀,若此時回了國公府,那就當真沒了回旋的余地。

韓漓卻拉著她的手道,“今日多謝了姜姑娘,既是天意,我便也不走了,逃又能逃到哪裏去。”

姜姝不知該如何勸她。

見她心意已決,只好將其送回了韓國公府。

今夜算是白跑了。

不僅如此,怕是還替韓淩惹上了一樁事。

她在文王跟前,留了韓淩的名,以文王的性子,定會找上國公府。

春杏一聽見大理寺,臉色就變了,“小姐可遇到了危險?”

姜姝顧不得答她,擡頭便囑咐,“明日一早,你去給韓淩報個信。”

昨夜範伸帶人去韓國公府時,姜姝已經離開,壓根兒不知道當夜文王就派了大理寺的範伸找上了門。

春杏雖不知道出了何事,但見姜姝神色肅然,忙地點頭,“好,奴婢一早就去。”

姜姝突地想起了那張出城的文書。

下意識地摸向了胸前,又才意識到已換過了衣裳,忙地走到了屏障前。

春杏跟在她身後,還未來得及問她在尋什,便見姜姝一面翻著適才換下來的濕衣,一面神色焦急地問,“可有見到一張通關的文書?”

春杏愣了楞,“奴婢沒瞧見。”

適才的衣裳是春杏替她換的。

兩人都在屋子裏,並沒有見到什麽東西。

姜姝將那一堆的濕衣裳來回翻了幾遍後,臉色已經發了白,未待春杏反應,姜姝已起身從那窗戶處又躍了下去。

“小……”

春杏連阻止的機會都沒。

那書文上是韓淩讓人替韓漓偽造的姓名和戶籍。

若是落在大理寺的人手上,就憑今夜大理寺的這番動靜,定會順藤摸瓜,查到韓淩。

姜姝順著回來的路,又尋了半夜,到家時天色都快亮了,卻兩手空空。

這回她倒是希望進宮的是韓淩。

若真出了事,起碼人已經進了宮,皇後娘娘會護著她。

可不能了啊。

韓漓已經回去了。

姜姝仰頭看了一眼天邊漸漸翻起的魚肚,一臉的絕望。

菩薩保佑,保佑那書文被雨淋成了爛泥,誰也不會發現。

***

折騰了一宿,姜姝躺下後腦子便有些暈暈沉沉。

天色一亮,對面西廂房便鬧出了一陣動靜,二姑娘姜瀅今日要進宮。

姜姝被聲音吵醒,眼皮子有些沉重,並沒有起身,也沒有前去相送。

就算她去了,也只會給對方添堵。

姜姝繼續躺著。

春杏見她睡的死沉,道她是累著了,等姜瀅哭哭啼啼地上了馬車後,春杏照著姜姝昨兒的吩咐,正要趕往國公府。

韓淩卻自己找上了門。

姜姝頂著沉重的眼皮,起身靠在床榻上,腦子開始一陣一陣地跳疼,韓淩則坐在她身旁,不停的叨叨。

昨夜範伸走後,韓淩才回過神。

一時連鞋襪都沒顧著穿,跑去了韓漓所住的廂房,推開門後裏頭黑燈瞎火的,並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