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到頭來, 不還是被廢了麽?”

“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宏業四十八年,於茲兢兢業業,體恤臣工, 體恤臣工, 惠陽百姓,維以治安天下,為務令觀。胤礽不法祖德, 不遵祖訓,惟肆惡暴戾□□,難出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惡愈張……”

“朕巡幸山西、江南浙江等處, 或住廬舍,或禦舟航, 未敢跬步妄出, 未敢一事擾民。乃胤礽同伊屬下人等恣行乖戾,無所不至, 令朕難於啟齒。又遣使邀截外藩入貢之人將進禦馬匹,任意攘取, 以至蒙古俱不心服……”

胤礽流淚,竟是一字一句背誦廢太子詔書。

胤禛見狀, 趕緊把寧楚格打發去看廢太子妃與額林珠。自己則掏帕子與他拭淚:“二哥,弟弟知道你心中難受, 可事已至此。再多憤懣傷懷已是無用,你……”

“還是得靜下心來,好生……”

“孤靜不下來!!!”胤礽拍開他的手:“孤沒法鎮定。但凡閉眼,但凡閉眼就能見到這封詔書,就能聽到有人在孤耳邊不停念念念!!!”

“別的倒也還罷了,生而克母!皇阿瑪明明說, 孤是他跟皇額娘期盼已久的寶貝。是皇額娘寧可舍棄自己,也要拼命為大清江山換來的未來掌舵人。怎麽就成了生而克母的大不孝?若可以,哪個不想父慈母愛?”

“孤常想,若皇額娘還在。有她居中斡旋,是不是,是不是孤跟皇阿瑪之間就不至於變成如今的樣子?”

“嗚嗚嗚,我才是世上最最希望她福壽綿長、長命百歲的那個啊!沒有人,沒有人比孤更希望皇額娘無病無災地好好活著……”

而事實上,皇阿瑪不但看不到他的渴望。還為完美、不留絲毫余地廢掉他這個太子。層層比較,將他說得萬般不堪,半點不可造就。還將生而克母,意欲弑父這等罪名往他身上安。只想想這個,胤礽心裏就痛得無以復加。

太子妃與額林珠都怪酗酒逃避,卻不知他只有爛醉之時才能有片刻松緩。

胤禛苦勸無果,索性也不再言語。

只沉默著,等他發泄完。才幽幽一嘆:“二哥只說自己苦悶,可曾想過皇阿瑪也痛徹心扉?弟弟剛從皇阿瑪處來,他頭發白了好多,背都佝僂了。眼下青黑,唇上都幹燥起皮了,整個人蒼老了十幾二十歲。”

“雖不肯讓弟弟開口,為你求情半句。卻在寧楚格擔心你們幾個被下頭奴才怠慢的瞬間就準了這次探望……”

“事發之時,弟弟遠在江南,不知其中根由。但這些年裏,皇阿瑪確實對你分外優容。既然睡不著,就好好想想。若易地而處,換你是皇阿瑪,能做到如此麽?能因幾分不舍,幾縷偏愛,連江山傳承這等大事都意氣用事麽?”

見胤礽皺眉,萬千不滿。

胤禛又嘆:“弟弟還是個懵懂孩童,就被拉到二哥面前。被教著以裕親王伯一樣。與你齊力同心,共同守衛大清江山。後來……咱們兄弟間雖有些個不諧,但終究曾肝膽相照過。求情,弟弟肯定不遺余力地替你求情。但……”

“你若不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加以改正,弟弟將雙膝跪爛了也還是於事無補啊!”

說到底,大清江山不是地主家的小庫房,可以由著地主給哪個喜歡的兒子。太子人選關系著朝堂社稷,江山安穩。

茲事體大,關乎著大清基業呢!

說完,胤禛看著猶自怔愣中的胤礽,到底長嘆一聲:“弟弟這便回去復命,改日再來看二哥。”

這哥倆不歡而散,額林珠卻對千裏迢迢趕回來看她的小堂姐萬千感激著。

哇地一聲撲進了她懷裏:“額娘說,現在的毓慶宮就好比是馬蜂窩。蜜沒有什麽蜜,卻靠近便必然傷筋動骨,真的避之則吉。從稀裏糊塗被抓進來到如今,嗚嗚嗚,確實一個人都沒見過!我還以為……”

“還以為姐姐你也……也不要我這個妹妹了!”

“那怎麽可能?丫頭傻了不是!”寧楚格微笑地給她拭淚:“前頭你堂姐我去了鹽場,根本不在京中,不知道妹妹苦難呀!聽到消息後,可不就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你怎麽樣,可還好?屋子裏冷不冷,有甚短缺沒有?可有那不長眼的奴才,試圖怠慢甚至羞辱於你?”

額林珠愣,還真細想了想:“沒有,並沒有。如今內務府,是十四叔當家。來這邊的第一天,他就下了嚴令。稱阿瑪雖然不是太子了,但也依舊是龍子鳳孫,不許任何人作賤欺負,違令者斬!”

“院子是他使人收拾的,這門、窗欞是他安排人粉的,玻璃窗是他著人換的。這屋裏的所有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為了能讓我們一家子盡可能住好,十四叔盡心盡力。”

但同時,他也配合著姑父舜安顏,把整個鹹安宮守得鐵桶一般,風雨不透,決不讓任何消息走出鹹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