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望帝杜鵑(第4/4頁)

我想起安期桃花中的身影,他懇切溫柔的言辭:“無論怎樣,湘裙,我只要你幸福就好。人一輩子開心的時光能有多少?能和你歡喜得幾年,已經是上天的眷顧。”

我們的肉身若此易朽,幾十年白駒赤電,太短暫的悲歡,卻承擔世間唯一的永恒。永恒是沒有的,很久以前我便已經知道。世界只是存在於感知之中,而總有一天,一切都會成為過去,不論那是荒涼還是荒淫。

我是那麽絕望,絕望到了頂點,反而怔怔望著她,“你撒謊?你怎麽會知道?”

“我撒謊?我情願在撒謊!”緊那羅冷笑起來,“我怎麽知道?你若是深愛過一個人,就會知道什麽叫悲涼——這麽多年,我無時無刻不在關注他,打聽他的消息——他,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勇氣……”

這樣寂靜的黃昏,對面的樓一點點亮起了燈光,昏昏茫茫的黃紅的暈,漸漸糅合著夜色,變得有點毛邊。像種光澤象是古老的紙,暗淡而脆弱。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又驀然悲慟,“安期遺傳了他母親的體質,你可知道,他母親就是癌症去世——但是安期,死於飛機失事,也許這樣的結局,對他更好!”

生命中有些事情,原來,是躲不過去的。繞一個圈子,兜一段彎路,以為從此便成陌路了的,某日一覺醒來,又再對面相逢。緣分有時是叵測的圈套。一個人與一個人,一個人與一個地方,一個人與一種命運,被陰險地套牢,沒誰征求當事人的意見。赤繩系了足,那狹路,便不容錯身。

安期,我做了什麽,要你這樣對我?可我,原不值得!

“對不起?”我輕聲說,不知是對戚安期,還是對薛夜光。

對不起!這真是世間最悲哀的三個字。生活有無數種可能,但命運只安排一種過程。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種幸福;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聲嘆息。除了對不起,仿佛已無話可說。

這時,緊那羅卻笑了起來,奇異而憂傷。

“真好。”她說道,“這雖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卻是最好的答案。”

古書上說有擅蠱者,說以靈魂為代價,便可換得別界的光艷。

可是若此不曾存在於世間的顏色,那不是鬼魅的血,又是什麽?我只是一個愚鈍的人,肉身與靈魂,仍留於這動蕩而穩固的世中。

並不存在的彼岸,我無法相通。

這也許就是背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