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遠方無數的黑影組成千軍萬馬,氣勢洶洶地向這邊湧來,顧延釗手中的銀槍像是一條長龍騰雲而起,眨眼之間,竄入那黑影之中,長龍仰天長吟,黑影手持刀劍,要將長龍斬殺,顧延釗將手中銀槍揮舞得虎虎生風,無數的黑影湧上前來,又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天地昏暗,日月無光,這些黑影就像是殺不盡的,顧延釗不知疲倦地與這些黑影激戰,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直到他舉起手中的□□,直指天空,數道長龍淩空而起,向陰沉的天幕上襲去,生生給那天幕撞出了一道口子來,金色陽光傾瀉下來,黑影在被金光籠罩的一瞬間,灰飛煙滅,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延釗正要松一口氣,腳下的地面再次劇烈震動起來,只見從西邊的山丘上走來一個龐然大物,像是某些神話中才會存在的異獸,顧延釗罵了一聲,卻沒有絲毫的退怯,他再次迎上前去,與這漆黑而巨大的異獸大戰了數百回合。

那異獸和顧延釗一樣,都受了重傷,顧延釗倒是能個極能忍受痛苦的人,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像是個什麽傷都沒受過的健全人一般,出手一招比一招狠厲,最後那異獸轟然倒下,震起一地的煙塵,這一場針對顧延釗的戰事到此終於結束。

顧延釗坐在地上,看起來有些虛弱,他大口地喘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這只是顧延釗生前習慣的一種延續,現在的他已經不需要呼吸的。

他很快就站了起來,嘴中哼唱著輕快的歌,歌詞大概是說有三個兄弟上山去打虎,他們一個瞎子,一個聾子,還有一個瘸子,他們忙忙活活地了大半天,最後只打下來兩只小白兔。

這是數百年前在東洲流行的歌謠,如今早已沒有人會唱了。

他提起手中的□□,扛在肩膀上,優哉遊哉地向喬挽月等人走過來,好像剛才他並不是與那些黑影和異獸大戰了一場,只是去打了一只小白兔。

他唱完歌對著身後吐了一口,他早已不是人了,如今能夠吐出來的只是一口濁氣罷了,他走到喬挽月等人的面前,停下身,斜靠在一邊的石頭上面,像是沒有骨頭一樣,他向喬挽月問道:“你們就是為了那些鮮胡人祭祀的事情來的嗎?”

喬挽月道:“倒也不全是。”

顧延釗哦了一聲,繼續向喬挽月問道:“那是為了什麽?”

“有人托我們來找你。”喬挽月回答說。

“找我?”顧延釗笑了一聲,問道,“現在人間都過了多少年了?竟然還有人想要找我嗎?”

即便他早早地就死去了,死後又被困在鮮胡,再不能去看一眼他的故國,卻也知道那些史書上會如何評價他的功過。

無非就是罵他是個軟骨頭的小人,反正又不是當著他面罵的,有什麽好在意的。

大丈夫活於世,能無愧於心就足夠了。顧延釗不知想到什麽,樣子看起來突然有些局促,不過這種表情並不適合出現在他的臉上,所以很快就一絲也看不到了。

“是誰啊?”他翹著腿,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向喬挽月問道,“是不是哪個小姑娘看上我?等了我好多年,等不下去了,讓你們過來找我,想再見我一面?”

喬挽月:“……”

她對顧延釗說:“是東洲皇宮中的一株鐵樹。”

顧延釗瞪圓了眼睛看著面前的喬挽月,向她問道:“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喬挽月道:“當然不是。”

“鐵樹?鐵樹?哎呀!”顧延釗嘆了一聲,想不到一棵鐵樹找自己會有什麽事?難不成是他年幼時曾在那棵鐵樹根下撒了尿,才被記掛了這麽多年?都幾百年的歲月過去了,還會尋人來找自己。

可那是皇宮裏的鐵樹啊,就算他小時候再不要臉,應當也不好在皇宮裏幹出這種事。

幹不出來……吧。

顧延釗又不確定起來。

見顧延釗歪著頭,一副認真回憶的模樣,喬挽月再次開口,向他問道:“你剛才說小姑娘,是希望鮮胡的那位小公主找你?”

顧延釗切了一聲,對喬挽月的話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他雖沒有正面回答喬挽月,但他這副不屑的神情就已經說明了許多,他向喬挽月問道:“你們剛才都看到了?”

喬挽月嗯了一聲,然後點點頭,說:“好像是都看到了,只是沒大明白。”

他們雖然能夠置身在這一場幻境當中而絲毫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卻也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比如他們搞不懂十裏坡上的那場暴風雪是怎麽一回事,也沒明白後來顧延釗為何會在那喜堂之上殺死鮮胡的那位白袍巫祝。

明決也許會知道,可喬挽月不大想問他。

顧延釗稍微站直了一些,伸伸胳膊,對喬挽月道:“有什麽不明白的,問吧。”

喬挽月從一切開始的地方問他,當年十裏坡上的異象是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