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兩次

天空之中煙花逐漸散盡, 遠方的天空慢慢泛白,海鷗在空中盤旋,白晝即將拉開序幕。

鹿溪轉頭快步往回走, 薄光年微皺著眉回想她最後兩句話,步伐慢了半拍,跟在她身後。

導演看到鹿溪往這邊走,攔著她感慨:“你說要在海邊放焰火,我本來想拍個特輯呢, 結果一眨眼, 哎就這麽過去了。”

鹿溪微垂著眼,沒有說話。

出門之前她將衣服上每一個褶都檢查過了, 披肩的長度和角度都恰到好處,既不會遮擋腰身, 又不妨礙抗風。然而眼下她垂眼看著胸前被包裹在花朵形狀的小扣子中央的珍珠,覺得自己一點兒也不體面。

她滑稽極了。

她是個笑話。

導演並沒有注意到, 長居北城, 他也很多年沒看過這麽長時間的焰火, 興奮勁兒還沒過去:“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我給你們拉遠景, 可以讓剪輯把海邊這期的卡點就卡在這兒。”

兩個人在漫天焰火裏對視,背景壯闊盛大, 怎麽想怎麽漂亮。

鹿溪顯然也想到了。

她眼眶又開始發熱,使勁憋住,微舔一下唇,問:“沒忍住, 提前把煙花給放了。既然這樣, 拍攝也結束了, 我們是不是可以提前回北城?”

薄總鹿總行程繁忙,導演以為他們又有臨時安排:“可以啊,我把白天那場直播取消掉就行。不過知知他們以為你明晚放焰火,所以訂的是明天夜裏的票,你跟光年要改簽嗎?”

鹿溪點點頭:“改簽到早上吧,我們先回去。”

回北城之後,就不用像現在這樣,一直跟薄光年待在一起了。

她就可以冷靜冷靜。

晨風沁涼,帶著夏天的氣息。

薄光年在她身後站住,衣物上清淡的鈴蘭香氣像他的人一樣有侵略性,絲絲縷縷占據鹿溪的呼吸。

她忍不住往旁邊挪了挪。

薄光年眼皮微微一跳。

導演:“這麽急啊,行,那我先去讓人給你們改時間,等天亮了你去跟知知他們說一聲。”

鹿溪:“好,麻煩您了。”

跟拍一邊興奮地小聲說煙花真好看,一邊忍不住偷偷打哈欠,跟著導演一起離開。

鹿溪臉上表情淡淡的,也沒看薄光年,轉身朝住處的方向走。

薄光年眉峰微聚,低聲問:“怎麽走得這麽突然,”

“如果你想待在這兒,也可以在這裏待著。”鹿溪語氣平淡,“反正黎湘她們也都還沒走,你可以多跟他們敘敘舊。”

這話多少有些陰陽怪氣,薄光年不滿:“景宴和簡竹真半夜就已經離開了。”

鹿溪:“喔,是嗎?”關她什麽事?

她徑直走到門前,屋門上方的小燈啪嗒亮起,柔軟的燈光垂在把手上。

鹿溪伸出手嘀嘀按密碼,薄光年總覺得哪裏不對,思索幾秒,一本正經地解釋:“我跟黎湘沒什麽聯系,沒跟她單獨見過面,也沒有敘過舊。”

房門打開,鹿溪走進去:“嗯。”

她還是不看他,薄光年清秀的眉頭皺得更深:“你為……小鹿,你為什麽不看我?”

鹿溪站在料理台後,回過頭默不作聲地跟他對視,一雙眼黑白分明,黑的靜,白的冷。

十秒過後,她準時收回目光:“好了,看過了。合同裏規定我倆每天必須跟對方眼神交流三次,今天你還剩兩次機會,珍惜點用。”

薄光年:“……”

他看著她跑上樓將隨身攜帶的小化妝包和床頭的科幻小說都收進背包,不知怎麽,心裏莫名有些無措。

這種感覺非常陌生,以前從來沒有過,學生時代無論老師出多難多變態的高數題他都能準確答出來,他好像天生就應該是這樣的,對萬事萬物都有十足的把握,成竹在胸,躊躇與不確定的情緒永遠不會出現在他身上。

可現在他有些茫然,又有些煩。

“你……要帶什麽東西走嗎?”他邁動長腿上前,主動問,“要不要我幫你一起收。”

她隨身的行李本就很少,其他的就原地放著也沒事,海島的房子會有管家來幫他們收拾整理。

鹿溪拉上背包拉鏈:“沒有了,我沒什麽東西要帶走。”

如果可以的話,連你我都不想帶走了。

不能想這個,想到就想哭。

鹿溪避免與他對視,背上包站起身,導演的電話也剛好打過來:“機票幫你們改簽好啦,要不要我這邊開車送你們去機場?”

鹿溪禮貌疏離:“謝謝您,不用了,我們有自己的司機。”

導演連忙在電話那頭連聲“不要這麽客套”,薄光年剛剛松開的眉頭又漸漸皺起來,終於察覺到是哪裏不對。

她突然對自己也很疏離。

就像對待外人一樣。

他一時半會兒想不通是哪裏出了問題,他沒說喜歡她,但這件事有這麽嚴重嗎?

見她下樓,他下意識問:“早飯想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