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思辯

陳茜喬是一個特別喜歡看雜志書籍的女孩兒,看的倒不是那些言情小說,而是《思海》一類的“文學”雜志,裏面有很多“佚名”的作家寫的發人深省的小故事。

其中很多小故事,就寫了國外公民的素質有多高,比較起來國民素質又有許多不足,這一切又都歸咎於國人的劣根性。

九十年代以來祖國經濟高速發展,但思想跟不上經濟發展的速度,再加上有些人渾水摸魚,致使國內思想一片混亂。

在這種大背景下,有一本叫醜陋的華夏人的書就成了暢銷書,華鋒語還沒看到過這本書,否則可能會忍不住想要撕書。

把話題拉到這上面之後,對陳茜喬來說就如魚得水,素材信手拈來,她現在已經把這場辯論當寫議論文一樣了。

她每次作文分數都很高!

“就比如說跟我們一衣帶水的東瀛,他們公民素質高,街道一塵不染。而且還很有工匠精神,就連一個普通的保潔員都對自己的工作做到了極致。”

陳茜喬擡了擡頭,有些驕傲地問:“你讀過那個馬桶水的故事嗎?他們酒店裏的馬桶都會刷的幹幹凈凈,要擦到保潔員甚至敢喝馬桶裏的水才算合格,否則就要重新洗刷,這種精神我們做得到嗎?”

“哇,這是真的嗎?”有同學驚嘆。

“當然是真的,《思海》去年五月份的期刊上就有。”陳茜喬回答,看著華鋒語再次質問了一遍,“我們做得到嗎?”

“做不到。”華鋒語誠實地說,“我們華國人不喝馬桶水。”

“噗。”

不知誰忍不住笑出了聲,陳茜喬的臉都變青了,有些氣急地說:“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嗎?你不要偷換概念!”

“你可能不是,但我是。”華鋒語的聲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聽著讓人感到舒適,但這份舒緩種又蘊藏著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力度。

“且不說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就算是真的也沒什麽值得誇耀的。正如我所說,我們是有尊嚴的人,即使是保潔員,也只是社會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讓員工喝馬桶水?呵。”

華鋒語輕笑一聲,話說的不重,但眼角眉梢間都是不屑。這個故事真是惡心透了,哪個方面都是。

教室陡然靜了幾秒,突然一道輕微的抽噎聲自角落傳來,一個小個子男生趴在桌子上,肩膀還在微微聳動。

“……真的嗎?”男生臉埋在臂彎裏,聲音又悶又低,“工作真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嗎?”

他問著,不等得到答案又繼續說下去:“我媽就在縣裏的賓館打掃衛生,每天要去好幾個賓館打掃才能賺到錢養家,供我讀書,有次周末我去縣裏找她,正好看見她被人指著地板說著什麽,她低頭跪在地上擦著,那個人一臉的輕蔑不屑,好像我媽是什麽垃圾一樣……

當時我看到了,根本不敢過去見她就跑回了家,晚上我媽回家後,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們……真的也有尊嚴嗎?”

“有。”華鋒語斬釘截鐵地說,“不要拿別人的錯誤來苛責自己,那個人不懂得尊重別人是他自己的思想有問題,這種高高在上的傲慢才是錯誤的。”

“但是華鋒語,這是現實啊,”另外一個同學忍不住接口,“你沒法改變現實。”

“誰說的?現實從來都不是不可改變的!”華鋒語猛地站起身,白色運動鞋踩了踩腳下的地板,“同學們都是學過歷史的,不會不清楚半個多世紀以前人民和國家的苦難吧,淌過汙濁沉重的歷史之河,我們與前人仰望的還是同一片星空,但現在我們腳下的大地卻已然換了時空。”

“改變現實靠的不是時間也不是宿命,而是我們自己,是無數為了理想赴湯蹈火的先輩!是頑強生活、敢教日月換新天的精神!這種精神現在在哪裏?”

華鋒語又舉起了她一塊錢一支的水筆,“它就在這一支支平平無奇的筆頭裏,在我們解開的每一道題目裏,在潘偉媽媽的每一根掃帚每一塊抹布裏,在我們每一個人平凡卻不普通的日子裏。”

聲音輕了下去,深沉堅定:“我們想改變的現實,都在這裏。”

“說得好!”突然一個男生拍桌而起,大聲道,“我們為什麽不能改變現實?要是我們來之前現實是這樣,我們來之後還是這樣,那我們特麽不是白來了嗎?!”

“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哎,但我可沒這麽遠大的理想。我又不是什麽偉人。”

“但是雖然有點中二,聽起來還怪爽的……”

“確實有點熱血啊,聽得我都有點激動了,明明是在講大道理,我怎麽會覺得她說的那麽令人信服呢?”

“華鋒語,你怎麽那麽自信啊?我們也不是什麽厲害的人,跟歷史書上那些人肯定比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