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翌日晨起,林薇止身上還是酸軟無力,燒卻漸漸退下去了,沈清疏緊皺著的眉頭才終於舒展開,怕她有所反復,尋掌櫃的又要來了一床被子,把她捂得嚴嚴實實的,便是飯食,也著人端上來用。

底下的仆從之中,也有兩個沒扛住染了風寒,沈清疏去看過,病得比較重,她也無法,只能讓他們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雨斷斷續續地下了兩日,到得第三日終於放晴,碧空如洗,幹凈得好似琉璃,秋日的陽光灑下來,漸漸驅散了前兩日的陰霾。

沈清疏先打發了人去看車廂的情況,車上物資,還是有部分重要的,在小縣城恐不好置備。

等得一陣,侍衛隊長領著人回來,見他下馬之時兩手空空,沈清疏心裏便知曉結果了,雖有些失望,倒也沒有太惋惜。

等又聽得稟報說那邊已被山洪沒了,只還余得一點車廂頂能見,更是失望也沒有了,只剩慶幸。

兩個仆從還要去縣城看病,容不得耽擱,當日他們便啟程出發,沈清疏和掌櫃的告了別,感謝他這幾日相幫。

騎馬到了最近的縣城,看病和采購物資又耽擱了一日,次日午間,終於到得沈清疏舅家。

說是舅舅卻也隔了一層,沈清疏外祖母生第二個女兒時難產過世了,這位舅舅便是後來的繼室生的,和何氏算是同父異母的姐弟。

他名叫何成,人挺老實,靠著上一輩的財產做了個富家翁,就是買田置地,旁的生意都不敢碰,這麽多年倒也安穩。

沈清疏下車便見中門大開,門口迎了一堆人,不免有些詫異,連忙上去作揖見禮,“清疏問舅舅安。”

當中一個個子不高,穿錦袍,有些白胖的中年人笑著扶她起來,“我安好。”

“外甥,我是你親姨母啊!”還未寒暄,旁邊一個中年婦人兩步邁出來,熱切地扯住沈清疏的手。

婦人看起來有些顯老,臉上染了歲月的風霜,皮膚略有些發黃,看她的眼神很熱切,眼角的皺紋都笑得深深刻進去。

她和何氏實在不太像,沈清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應是她娘的嫡親妹妹小何氏了。

便也道:“姨母安好。”

“哎哎,好,見著你就好了,這麽多年,你母親也不說帶你回來看看,你都這麽大了,我們才見著一面,前兩天聽說路上發山洪,可真叫我擔心,害怕你們出什麽事情來不了。”

小何氏念念叨叨,拉著她的手不肯松,她太熱情,反叫沈清疏有些不自在,雖是血緣親戚,可對她來說都是第一次見的陌生人。

“好了好了,話都讓你一個人說完了。”最後還是她舅舅看不過給掰扯開,又拉著她給其他人見禮,連帶著林薇止一起,舅母、姨母姨父、表弟表妹,挨個地來,真是好大一家子。

終於見禮完,沈清疏起身道:“我一介晚輩,如何敢勞動舅家如此多人久候。”

何成把著她手臂往裏走,邊走邊道:“誒,我們普通人家不講究,許多年不見,無妨的,而且雖是親戚,我們卻也得知你中舉了,以後你是官,我們是民,迎一迎也沒什麽。”

沈清疏自己心裏倒還沒什麽中舉的變化,道了聲慚愧。

到了內堂坐定,本來該奉上禮物,她卻拿不出來,全部都跟著車廂淹沒在山洪裏了,沈清疏只能說明緣由,很是不好意思地拱手致歉,“以至空著手上門,還望舅舅見諒。等回去京城,外甥一定補上。”

“不必這麽客氣,”何成擺擺手,“我又不差你這點禮物,人平安便是萬幸。”

小何氏也道:“是啊,那條路經常會出人命的,真是老天保佑。”

他們兩個沒什麽意見,其他人也都不好再說什麽,紛紛附和。

沈清疏自己倒是有點臉紅,感覺好像上門吃白飯的一樣。

何成問:“你母親在京城可還好?”

“尚好,”沈清疏恭敬地答,“只經常會思念家鄉和舅舅姨母們。”

“我也念著她,”何成有些感傷,“自姐姐出嫁,一別二十來載,她的面目我都不甚清晰了,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這後半輩子不知還能否再見著一回。”

他言語間情真意切,沒有半點作假,倒是讓沈清疏對這個便宜舅舅生出些好感。

可這問題卻實在不好接,兩地相隔千裏,地位又頗為懸殊,何家不方便上京城去,而何氏年輕時,必須親力親為照顧沈清疏,輕易離家不得,現在年齡大了,又要看顧婆母老劉氏,舟車勞頓恐也有些受不住。

不過沈清疏私心覺得,還是感情沒有那麽深,真要是掏心挖肺想見的人,便是前方千難萬阻那也擋不了。

“哎呀,好好的見外甥,你說這些幹什麽,日子不還長著呢!要你拽那些歪詩。”見氣氛有些沉默,小何氏出來打圓場,她眼珠骨碌碌一轉,視線移到林薇止身上,“甥媳婦這是怎麽了?我看這面色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