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晚上氣溫終於降下來,有了那麽一絲絲的晚風。沈清疏勉強用了點東西,她吃得很少,一是不餓吃不下,二也是為了盡量少如廁。
如廁有軍士跟著,這意味著她必須要消耗一大股精神力。
另外,聚集了這麽多學子之後,臨時搭建起來的廁所環境可想而知,那絕對是她畢生都不想再經歷的味道。
大概是臭襪子臭豆腐臭鹹魚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萬分之一的那種。
吃完東西她又喝了點米酒,古代純天然原生態糧食釀造,無任何添加劑,也沒多大酒味,甜滋滋的,她還挺喜歡,有助於睡眠。
沈清疏小心收好卷子,兩塊木板一拼就是床,一米多一點長。
她現在才十三歲,不到一米五,蜷蜷腳就還勉強能睡。想一想一米八的高師兄,沈清疏都替他覺得憋屈。
晚上士卒們還會發被子,其實這天氣根本用不著,沈清疏努力地不去想過去有多少人用過它,拿來墊在木板上,總算躺得舒服了一點。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在誠意伯府這一年多,金尊玉貴的生活已經把她養得嬌貴了,這硬邦邦的木板床,睡了一夜起來之後,居然腰酸背痛的。
晨光熹微,在窄小的號房裏,沈清疏呲著牙轉了兩圈,揉捏手臂,抻抻腿腳,勉強算是活動了一下。
此時的考場還算安靜,除了自然萬物慢慢蘇醒發出的奇妙聲音之外,就只有卷子翻動的沙沙聲。
昨天晚上接二連三的鼾聲是沒有了,現在都還沒起床的,是怎麽通過前兩場考試的?
大家都很珍惜寶貴的晨光。
沈清疏簡單地洗漱收拾了一下,坐定之後,開始做昨天唯一剩下的題——詩賦題。
這次要求做一首與“報國”相關的五言六韻詩。
六韻十二句,沈清疏先寫下題目:《賦得報國詩一首》,呆坐半天,終於想出了第一句,開始了便秘一般的做詩過程。
她念叨著自己背過的對韻,“大漠征塵揚,嗯…大陸對長空,應該可以用長空吧。”
“長空,征塵…征塵應該對什麽呢,雪…寒雪,不行,飄雪、飛雪……揚,揚就對落吧”
“大漠征塵揚,長空飛雪落。應該可以,好,第二句,家對國……”
沈清疏幾乎是絞盡腦汁,才在中午交卷前拼湊完這首詩。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補鍋匠,她的詩就是那口破破爛爛打滿補丁的鍋。
如果她有錯,請用數學為難她,千萬不要用詩文。
說起來就是心酸,令人淚目。
下午開始考第二場,這場加的算學就完全是小菜一碟了。
煎熬了三天,考試結束,沈清疏覺得自己身上肯定都餿了。但她居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早就鼻子失靈感受不到了。
她連續兩晚上都沒休息好,大腦又一直在高速運轉,還不停地調用精神力,出考場時,踩在地上就像在踩棉花一樣,輕飄飄地馬上就能飛升成仙。
但沈清疏還不能馬上休息,為免身份暴露,她必須得清醒著自己洗漱沐浴。
讓她就這麽餿著睡是不可能的,一輩子都不可能。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傍晚。腦子裏空蕩蕩的,有賊去樓空的感覺,肚子也恢復了感知,餓得咕咕叫起來。
廚房裏一直給她備著熱食,沈清疏一邊喝粥,一邊聽劉伯匯報打聽到的情況。之前為免考試分心,她沒有去了解。
“……這次主持考試的學政洪大人,據說他偏愛少年英才,上一次他錄取的學子,排名靠前的大多是年輕人。洪大人是主戰派,這次的詩賦題目似乎就是他定的……少爺的對手之中,汶水縣的關意明最有威脅,他連中縣、府案首……”
這樣看來她拿案首的概率還是很大的,沈清疏擱下粥碗,用布巾擦了擦嘴,心裏暗自思量。
這樣她就不好立刻動身回京了,必須要等到發案之時,不然萬一她中了案首,卻沒有去參加洪學政的謝師宴,那就會狠狠地落了洪大人的面子。
等待發案放榜的這段時間,府城客棧是格外的熱鬧,處處都能見到穿青色學子服的人,或好友相聚、或舉辦文會、或高彈闊論。
沈清疏孤身一人,在這邊沒有什麽交際,會邀請她的人也不多,便是有想巴結討好的,她也不想理會。
每日深居簡出,到了放榜這天,在考場附近的三元樓,劉伯早早定了二樓靠窗的位置,負鞍也一直在貼榜處候著。
等待看榜的童生實在太多,三元樓都坐滿了,大家都很興奮緊張,三五成群地說著話舒緩情緒。
沈清疏獨個坐著,也難免有些焦躁不安,她搖著扇子,一杯接一杯的喝茶,卻什麽滋味都喝不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緩慢流逝,不知過去了多久,樓下忽然騷動起來,有人大喊一聲,“放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