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宋佩瑜閉上眼睛。

他覺得他不是做了美夢,很可能是還沒睡醒。

然而閉上眼睛後,模糊的記憶反而變得更清晰了些。

昏黃的燭火下,重奕幹燥的手和潮濕衣服。

宋佩瑜甚至能記得,重奕先將帶著泥點的袖子撕掉,才伸手來摸他的頭。

之後重奕又與金寶和銀寶說了什麽,宋佩瑜卻記得不太清。

對於昨夜的事,他總共也就記得幾個片段,否則也不會以為是在做夢。

重奕的袖子上居然會有泥點……

宋佩瑜的雙眼立刻恢復清明,坐起來問正在給他診脈的銀寶,“他是不是日夜兼程趕來,帶了多少護衛,精神可好?”

重奕雖然不是潔癖的人,往日裏也算不上纖塵不染,卻是連上戰場都會將所有能躲開的血汙都躲開的人。

袖子上有泥點,只有一個可能。

重奕在趕路,顧不上躲避泥點或者避無可避。

銀寶猶豫了下,好似已經預知宋佩瑜會生氣,小心翼翼的覷著宋佩瑜的臉色道,“殿下單人單騎出現在城外……小的就算是想知道更多的細節,也沒人能問。”

他總不能去和重奕打聽,更不可能讓已經累癱的墨將開口說人話。

宋佩瑜的眉心狠狠的跳了下。

單人單騎?

從金山關到析縣,就算是墨將那樣的良駒,日夜兼程的趕路,也至少要用七八天。

這期間,重奕身邊一個護衛都沒有?

難不成重奕以為,只要墨將跑得夠快,刺殺和伏擊就追不上他?

宋佩瑜深吸了口氣,以手扶額,突然覺得有些頭痛,有氣無力的道,“樂縣那邊有沒有消息?”

正將行李箱底部重奕的衣服翻出來,一件一件的往衣櫃裏放的金寶立刻道,“殿下走前特意交代過,您醒了之後立刻派人給他去信,另外讓您別擔心,今日天黑之前,他必定回來。”

“呵”宋佩瑜手掌下的嘴角勾起,沒什麽情緒的道,“最好是這樣。”

宋佩瑜氣得多喝了半碗粥,閉著眼睛在床邊的搖椅上坐了會,才問金寶和銀寶,昨日重奕回來時更具體的細節。

金寶和銀寶盡量低著頭回答宋佩瑜的問題,免得讓宋佩瑜看到他們沒忍住的笑意,氣上加氣。

雖然不知道重奕趕路途中的具體情況,但自從重奕回到析縣後的所有細節,金寶和銀寶都記得清清楚楚,就是等著宋佩瑜發問的時候,他們不至於被問住。

單人單騎進城後,重奕的精神尚好,墨將卻萎靡的可憐,見到金寶等熟悉的人後,竟然原地臥倒,說什麽都不肯自己走路,急得赤風圍著墨將團團轉,不停發出急促的‘噅噅’聲。

偏生赤風還不許別人靠近墨將,就算是金寶和銀寶也不行,它死死的咬著重奕的衣袍不肯松口,顯然是只信得過重奕。

宋佩瑜聽著金寶的話,想象當時的畫面,擔心重奕心疼墨將的同時,嘴角終於有了些笑意。

重奕被赤風糾纏的沒辦法,回頭將地上的墨將扛到了赤風專屬的馬廄,才得以脫身來找宋佩瑜。

彼時宋佩瑜已經飲了帶有安神效果的湯藥,正陷入沉眠。

就算屋內始終通風,重奕還是在進門的第一時間就聞到了殘留的藥味,立刻問金寶和銀寶是怎麽回事。

銀寶三天兩頭的給宋佩瑜診脈,最清楚宋佩瑜的情況。

自從帶兵離開邱縣後,宋佩瑜身上剛輕快些的擔子再次加重,日夜操勞,偶爾還要風餐露宿,本就是在強撐。

正好趕上最近天氣炎熱,就算是在有冰鑒的室內,都免不了滿頭汗水,宋佩瑜又被愚蠢還胡攪蠻纏的兗州使臣激得肝火上湧。

理所當然的中了暑熱。

銀寶知道宋佩瑜到達析縣後,就沒什麽要緊事需要處理。

加上自從兗州使臣離開後,宋佩瑜與青州英國公也從每日見面,變成偶爾聚聚。

他怕宋佩瑜好不容易閑下來,又要去找別的事忙碌,幹脆趁著這個機會,想將宋佩瑜前段時間忙碌的虧空都補回來。

因此宋佩瑜的湯藥中,安神的成分才會那麽重。

銀寶不敢對重奕有所隱瞞,宋佩瑜會臥床養病,確實與前段時間的疲憊有脫不開的關系,但兗州使臣卻是誘因。

要不是兗州使臣,銀寶在宋佩瑜閑下來後,勤快些給宋佩瑜熬補藥,也能給宋佩瑜補回來。

根本就不至於要宋佩瑜臥床養病的程度。

銀寶負責說宋佩瑜的身體情況,金寶負責說兗州使臣的種種離譜行為。

期間重奕始終都握著宋佩瑜的手沒說話,目光也放在宋佩瑜臉上,好像已經忘記屋子內還有金寶和銀寶這兩個人。

等到金寶和銀寶將宋佩瑜吃藥的始末說完,重奕開口就是讓金寶去找趙軍主將,吩咐主將立刻點兵三萬。

聽聞重奕突然趕來析縣的消息後,已經躺在床上準備就寢的主將,連忙將剛脫下的衣服穿上,匆忙趕來給重奕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