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柏楊很快趕來,面對重奕的情況卻束手無策。

他在醫術上有天分,又肯專研,平日裏也熱衷實踐,自詡有些心得,重奕卻是個讓他不停打破原有認知的存在。

他面對重奕時常有力不從心的感覺,這次也不例外。

柏楊甚至因為自我懷疑,想從鎮上找個大夫來給重奕看看。

宋佩瑜和呂紀和卻不同意。

祁鎮未必比山裏安全多少,重奕如今的情況,更是受不起半點意外。

最後柏楊也只能先熬退熱的藥來給重奕灌下去,再次給重奕施針壓制毒素。

燭光下,柏楊對著發黑的針尖搖了搖頭,艱難開口,“因為高燒毒素蔓延的比之前還快。”

宋佩瑜也看見了頂端發黑的針尖,咬牙道,“殿下對你有救命之恩,你得想盡一切辦法救他。”

若不是重奕突然醒來殺了所有土匪,他們三個的結局不會有本質區別。

柏楊臉色幾經變換,擡眼望著宋佩瑜,冷聲道,“我是燕國的人,之前還在山裏的時候,不知道先來的會是趙軍還是燕軍,所以我要全力救治重奕。如今我們在祁鎮,你們兩個都奈何不了我,我完全可以弄死重奕跑回燕國邀功。你還敢讓我救重奕嗎?”

宋佩瑜毫不猶豫的道,“殿下信你,我就信你。在華山的時候殿下敢欽點你拔刀,就是信任你,既然如此,我為什麽不敢用你?”

柏楊愣住,臉上似有動容之色,微微偏開頭看向重奕。

卻不知道在他背後,呂紀和正握充滿異域風情的匕首靜悄悄的站在他三步之外,專注的盯著宋佩瑜的神色。

只要宋佩瑜露出半分異色,呂紀和就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

“他……”柏楊臉上露出不忍,低聲道,“他右背的傷本就嚴重,又屢次傷上加傷且沒有好生休養過,我還一直奇怪以他的傷勢怎麽始終都沒發燒。如今想來也許是他意志力遠超常人,才能將病情強壓下去。如今強壓下去的那些征兆全都爆發出來,他已經是強弩之末。”

宋佩瑜無聲握緊重奕的手,臉上卻絲毫沒有露出異樣,篤定的開口,“請你想想辦法,若是殿下有意外,陛下不會放過我們和我們的家人,就算你的家人遠在燕國也不例外,宋氏就是前車之鑒。”

柏楊面無表情的和宋佩瑜對視,兩者都毫不退讓。

良久後,柏楊將他頭上的木簪拿下來。

稍稍用力,木簪就一分為二。

柏楊將裏面那顆黃豆大小的藥丸子拿出來給宋佩瑜,“這是我尚在燕國時,在一位名醫的遺物中找到的東西,根據記載,是能救人性命的神藥。我見獵心喜,便始終將這枚藥丸帶在身上,以便隨時研究,卻始終都猜不出主藥是哪味。”

“這世上哪有什麽神藥?否則制作這神藥的名醫怎麽會死?”柏楊譏諷的扯了下嘴角,目光深深的望著宋佩瑜,“我對殿下的情況毫無辦法,要不要用這顆藥,由你決定。這顆藥中已經確定的幾味都是藥性溫吞的補品,其中有熱性也有涼性,想來都是為了綜合主藥。”

宋佩瑜目光定定的望著手心上的藥丸子,在距離拉近後,他已經能看到藥丸子表面的裂痕,卻聞不到任何藥味。

足以證明這藥丸子年頭有多久。

藥性也許早就消失甚至改變了。

“用熱水化開服用?”宋佩瑜聽見自己嘴裏發出完全陌生的聲音。

柏楊點了點頭,“是,我去廚房燒些熱水來給他擦身。”

說罷,柏楊便轉身離開,當真完全不管宋佩瑜如何決定。

等柏楊走了,始終一言不發的呂紀和才開口,“我覺得他沒有說謊。”

“他在燕國的處境並不好,他父親是嫡子,他也是嫡子。他父親卻是他祖父第四任妻子生下來的嫡子,他父親上頭還有三個嫡出的兄長。他祖母生他父親的時候難產,在他父親三歲的時候就去了,他祖父又續娶了第五任妻子,他父親還有三個嫡出的弟弟。”呂紀和神色莫名的搖了搖頭,“他的經歷與他父親幾乎沒什麽區別,與嫡兄同父異母,生母早亡,還有同父異母的嫡出弟弟。”

“他若是在家中受重視,也不會陰差陽錯的落到陛下手裏,要不是雲陽伯於心不忍替他求情,當時正在盛怒的陛下已經拿他祭旗了。”

正是因為清楚柏楊的來歷,在山洞裏,還以為尋來的人不是趙軍就是燕軍的時候,呂紀和才會屢次用那般話語刺激柏楊,逼柏楊主動提起替宋佩瑜隱瞞身份。

宋佩瑜將呂紀和說的話記在心中,虛虛的握住托著藥丸子的手,聲音輕的幾不可聞,“讓我再想想。”

呂紀和望著燭火下滿身掩蓋不住疲憊茫然的宋佩瑜,張了張嘴,終究什麽都沒說出來,沉默的轉身退出房間。

他再去擠擠柏楊,說不定還能再擠出來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