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宋瑾瑜布衣外裹著層帶著灰土的輕甲,卻半點都不顯得狼狽,腰身挺直的坐在高大的馬背上,除了目光更淩厲威嚴,幾乎和四年前沒有任何變化。

豆大的淚珠沿著宋佩瑜的眼角無聲落下,瞬間讓宋佩瑜的視線瞬間模糊成一片,卻不能擋住他想要往前走的腳步。

踉蹌著走了兩步,宋佩瑜就被雙看似文弱卻充滿力量的手按在了懷裏。

“我以為你是不會哭的。”宋瑾瑜嘆息般的聲音傳入宋佩瑜耳中,惹得宋佩瑜哭的更兇了。

宋瑾瑜從輕甲內側掏出沾著塵土的手帕,半蹲下身仔細的給宋佩瑜擦眼淚,將他當成小孩子似的哄,“狸奴不哭了,有什麽委屈和哥哥說,哥哥給你出氣。”

“我,我沒哭……”宋佩瑜一只手緊緊抓著宋瑾瑜粗糙了不少的手,一只手擡起來遮擋住還在流淚的眼睛。

忍了一會,又默默趴回宋瑾瑜肩上。

騎馬跟在宋瑾瑜身側卻被宋佩瑜忽略了個徹底的綠衣少年在馬上拱手朝宋瑾瑜行禮,以目光表達歉意後馭馬朝著宋佩瑜來時的方向離開。

等到太陽只剩下最後一絲余暉,宋佩瑜才頂著又紅又腫的眼睛忍住了淚水,望著宋瑾瑜肩膀處濕淋淋的痕跡尷尬的撇開眼睛,正對上之前見過的錦衣少年極黑的眼睛。

宋佩瑜:“……”

錦衣少年身邊牽馬的綠衣少年主動開口緩和氣氛,笑著道,“這就是雲陽伯的幼弟?果然百聞不如一見,芝蘭玉樹莫過於此。”

宋佩瑜想象了下自己此時的形象,穿的是土黃色的細布外衫,連帶著灰色沾滿泥濘的布鞋,臉上就算沒成花貓,眼睛也必然紅腫了。

這都能誇的出口,絕對是個人才。

宋瑾瑜沒有任何窘迫的放開宋佩瑜,慢條斯理的給宋佩瑜整理了下有些亂的前襟和衣袖,起身牽著宋佩瑜的手走向兩個少年,給宋佩瑜介紹,“這位是三殿下,旁邊這位是南祁穆氏的嫡長子。”

宋佩瑜聽得滿頭霧水,動作卻沒含糊,依次給兩個少年見了禮。

錦衣少年點點頭就算回禮,看向宋佩瑜的目光沒有絲毫意外,在宋佩瑜紅腫的眼睛上多停留了會,神色難辨,但絕對不是高興。

比宋佩瑜年長些的綠衣少年回了個平輩禮,“在下穆清,尚未取字,小叔喚我的名字即可。”

說話間宋佩瑜已經捋清了人物關系,他還記得建威大將軍的繼室夫人就是出自南祁穆氏,跟著他大哥和南祁穆氏嫡長子出現的皇子,必然不可能是燕國皇子。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建威大將軍稱帝了。

宋佩瑜可不想平白高皇子一個輩分,好在他早就習慣了跟宋瑾瑜平白長輩分,早就有一套應對之策,笑著道,“我們各論各的,我叫你穆大哥,你喊我聲弟弟或者佩哥兒都行。”

穆清再三推辭後才應了下來,話語間讓宋佩瑜如沐春風,生不出半點不快。

一行人回到宋家,除了其他幾個庶兄和眼熟的家將,還有些宋佩瑜從未見過的人在。

宋佩瑜借著換衣服的理由匆匆和銀寶聊了幾句,才知道宋瑾瑜一行人下午就輕騎快馬的到了梨花村,只是同行有貴客在,老孟又和宋景玨去了青山,家裏的金寶銀寶都走不開,才沒能及時去找他。

宋氏的護衛將發現動靜來看熱鬧的村民都擋在門外,金寶去安撫了一次,宋景玨又出去安撫了一次,才讓人群徹底散去。

宋佩瑜特意拿出了他珍藏的烈酒,殺雞抓魚再加上新鮮的小菜,晚飯放在偏僻的梨花村來看,意外的豐盛。

穆清將宋家人隱居小村子的異樣之處都記在心裏,覺得有趣極了,打定主意要在離開之前好好在村子裏轉轉,昂頭飲盡了碗中烈酒,忍不住感嘆,“好酒!”

穆清身邊埋頭吃飯的重奕眼皮都沒擡一下,手上動作卻極快的將已經空空的酒壇藏在椅子後面,然後自然的將穆清腿邊已經開封的酒壇挪了個位置。

宋佩瑜將正房讓給重奕和穆清,和哥哥們去鄉紳的舊房子將就一晚。

有宋瑾瑜在,也沒人再攔著宋佩瑜住在鄉紳舊房子的正房。

兄弟二人以分別前絕對不會有的熟練各自換了寢衣,躺在金寶下午特意晾曬過的褥子上,雖然房子久未住人,卻也沒覺得潮濕。

宋佩瑜駕輕就熟的抓住宋瑾瑜的衣袖,不真實的感覺才稍稍褪去了些。

宋瑾瑜捏了捏宋佩瑜的手臂和小腿,眉心微皺在一起,嘆息道,“怎麽越長大身上越是沒肉,母親明明說你這幾年已經沒有那麽容易生病了,終究還是這地方耽誤了你。”

宋佩瑜卻不認宋瑾瑜的話,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可聽見隨行的人個個都在誇梨花村雖然偏僻卻意外的富裕安穩,是個難得的有福之地。

“是我正在長個子才會這樣,等我像玨哥兒那樣高,就會開始長肉。”認真解釋過,宋佩瑜邀功似的道,“梨花村還不夠好嗎?都快趕上我們家的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