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人成虎(二更)(第2/2頁)
師建義老臉煞白,捂著胸口喘粗氣,眼瞅著老先生就要氣背過去。
就像是開了閥門。
下面清流一派頓時群起而攻之。
“傅元青你囂張什麽?!夜扣宮門乃是死罪!”
“傅元青佞幸奸臣!”
“傅元青負荊請罪!”
接著,更多的難聽的話,便更多了,不堪入耳的辱罵聲不絕,信口開河、張口就來的大有人在。
傅元青微微垂首立著,並為反駁。
過往他似乎還有些委屈。
但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就已經無所謂。
“候興海——”他揚聲道。
人們還在吵雜。
他又擡高聲音:“候興海一案,牽連數百官員,在場諸位亦有不清白的!”
人們的吵雜聲漸消了幾分。
傅元青從懷中掏出一份厚厚的奏疏,雙手擡高:“經北鎮撫司所審候興海之口供,名單在此!”
終於,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今日乃是立春後第一次朝會。”傅元青道,“候興海一案雖未最終結案,今日往後,但是但凡在此名錄上之人,皆要去北鎮撫司接受問訊!以刑部吏部為先。刑部、吏部結束,再到六部,再到六科!待刑部吏部梳理清楚,後續自然可移交刑部主審,待六部梳理清楚,大理寺、都察院可用。屆時再由三法司梳理其余衙門各部。”
“諸位大臣都是國家棟梁,傅元青不過一宮掖奴婢,微賤之身原本不配做這事。可先帝托孤,傅元青重擔在身。還望諸位大人體諒。”
“傅元青你囂張跋扈!”又有個膽大的罵道。
傅元青不以為意,又道:“去年便有意停辦恩選,距離今年恩選還有三個月余,如此便停了吧。已抵京城的學子,願意參加今夏科舉的,禮部送各書院及國子監修習。不願意留京的,朝廷給予盤纏,讓其返鄉。”
師建義暴跳如雷:“老臣不同意!老臣要上奏疏,向陛下呈情!”
“師大人請隨意。”傅元青道,“元青沒了批紅之權,說的話也不一定能真的做數。”
“好,你等著,你等著!”師建義抖著手指指他。
眾位大人怒目而視。
可周圍錦衣衛環繞,腰間繡春刀森白,盯著他們。
文人們便瑟縮了。
天邊慢慢亮了一些。
灰暗中,一邊是文武百官,一邊是一個穿著宮服的內官。雙方以極為不對等的力量對峙,可又仿佛形成了某種勢均力敵。
又過了一會兒,皇極門開了,德寶舉著燈出來,看了看這局面,作揖道:“諸位大人,聖躬違和,今日禦門聽政便罷了。”
等著面聖參本的朝臣們怒了。
“這都多少日了!陛下為何不上朝會?!”有不怕死的諫官開口道。
德寶陪著笑作揖:“諸位大臣散了吧,散了吧。”
傅元青嘆了口氣,亦作揖道:“傅元青退下了。”
接著他上了凳杌,率先離開,回了司禮監。
又過了好一會兒,沸騰的人群才緩緩散開,朝午門而去。路上師建義還在生氣,然而人已經氣得上頭,被幾個學生擡了出去。
嚴吉帆和浦穎揣笏在人群後面慢慢踱步,嚴吉帆忽然奇怪看浦穎:“浦大人性子火爆,也速來不喜傅元青的專橫,怎麽今日連話都沒說?”
浦穎緩緩搖頭。
“這是怎麽了?”嚴吉帆問。
浦穎看他,嘆了口氣:“昨夜,傅元青夜扣宮門,內庭策馬的事兒就傳了出來。我也是知道的。然後又有消息說,陛下因此震怒,他東廠之權被奪。”
“沒錯。”嚴吉帆道,“擱在以往,沒人敢在朝會上對他發難。如今他大勢已去,又做了大逆不道的事,自然……”
“我問過德寶公公。傅元青昨夜回宮是因為陛下抱恙,心急之下只能夜扣宮門。而少帝登基後便賜予了他內庭策馬的榮寵。這兩件事都算不得他越界。”浦穎說,“又說陛下因此奪他東廠之權。可……方涇不是傅掌印身邊最親信之人嗎?你覺得這算是真奪權?”
“仿佛有些道理。”
“我在想啊……”浦穎道,“光是今日之事,我等所見已與真相相差甚遠。那過往種種呢?是否是我太武斷了……一葉障目,先入為主?”
嚴吉帆一怔,沉思起來。
“是否因為宮奴素來卑賤媚上,便不是好人,是利欲熏心之徒?也許錯的,並非內庭的宮人。也許是我們這些自詡為忠良臣子的人錯了呢?”
浦穎停下腳步,回頭去看在灰暗中的皇極門。
他說完這些話,也沒有答案。
蕭瑟的廣場上就剩下他兩人。
而皇極門那頭,再遠一些,傅元青的凳杌已經抵達了司禮監門口。
太後身邊的慈寧宮管事尤寬已經在司禮監外等候,見他來了,作揖道:“老祖宗,太後說您下朝後,讓您過去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