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颶風

即便是在永夜, 也能感知到從天際呼嘯而來的風雲。

秋草伏地而舞,常年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動物早有預感,奮力鉆進了地下或是山洞之中, 安靜的趴著,等待著暴風來臨。

大風卷到了達納族地, 這個遠古部族有自己的準備,方遠在床上慢慢穿衣服, 戴白毛圍領,余光看到了外面舉著火把一個個路過的人影,稱得上慌而不亂, 井然有序。

他聽到了族長的吼聲:“分人!女人孩子一撥,先下地窖!”

人群頓時烏泱泱開始了分層。

達納族所有人的神色都無比凝肅, 有些已經緊張到閉眼,在心裏祈求天神的庇佑。

他們才剛剛遷徙來這裏, 避難的地窖還沒有挖好, 頂多容納一半的人。假如祭司撐起的“界”能抵擋住將要來的颶風, 那所有人都能活命,如果不行, 他們只能把全族希望藏在地下, 注定失去朝夕相處的家人。

有婦人抹了一把淚,下去之前,呆呆的看了自家的男人一眼。她懷裏抱著的孩子若有所感,哇哇大哭起來, 最後被捂住了嘴巴。

幾個強壯的男人搬來最重的石頭, 封好了地窖,只留了出氣孔。

裏面的通道還是彎折了好幾次的,再厲害的風也灌不進去。

這就是洪荒時的人族, 不若妖族,生來就有天賦神通;更沒有過人的力量。不要說與天爭鋒,稍微厲害點的妖獸就可以隨意□□他們,天災一下,就要顛沛流離。

還會生病、殘疾、難產、餓死,壽命短短幾十年。

其他族類生來衣食無憂,遠離苦痛,所以完全無法理解天道為何要創造這樣“奇怪”的東西。因為太過弱小,偶爾有神族來踩一踩,發覺沒意思,就翩翩然離去了。

人在他們眼裏,就跟草芥一樣,人形更是可笑。

他們甚至連自己的神靈都沒有,什麽“天神”,妄想而已。

在封窖之前,族長咬牙讓他們這些客人也下去,但幾人自然拒絕,讓他先把族人運下。

族長深深一俯身,沉默片刻道:“是我們達納族弱小,多謝你們。”

莫小凡穿著灰色毛毛衣,在帳篷口搖了搖頭。

族長就又去到廣場,廣場已經點燃了三大堆篝火,青年和少女們戴著面具,手拉著手,圍了三圈。

他們在地上的人,也不一定就會死,祭司被人攙扶著走到了中央,手裏還拿著一個古怪的圓盤,刻滿了奇詭紋路,隱隱蘊含著規則。

方遠穿戴整齊,就和蕭情站在了帳篷外,廣場離他們這裏不遠不近,以他的眼力,輕易就看清楚了圓盤上刻著的是靈紋。

這是一個陣盤,雖然粗糙,但相當於後世的玄階防禦陣。

方遠:“原來在這個時候,道法就已經萌芽了。”他心裏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卻說不出來。

秦瀾和谷渺渺也來到了廣場,谷渺渺目光一動,朝他們走了過來。

秦瀾也跟上。

廣場跳起了祭祀舞,老祭司捧著陣盤,念誦起了復雜晦澀的唱詞,淡淡的靈光從跳祭舞的人身上浮出,匯聚到陣盤中,撐起了一個把達納族地都籠罩在內的無形結界。

他們的牛、他們的羊,還有那幾片精心照顧著的菜地,是他們生存的資本,輕易不能放棄。

方遠看得入神,卻聽見了谷渺渺說:“殿下,我們何時離開。”

蕭情嗓音慵懶:“為何。”

谷渺渺看了一眼方遠,眉頭微皺:“這次風暴氣勢洶洶,我們禦劍往西,還可避開。”

至於這裏的人,不過幻境而已,死了就死了。

莫小凡第一次開了口:“不用,走。”

“……”谷渺渺目光微冷,“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不走就只能布陣,風暴持續多久尚未可知,一旦來臨靈氣阻斷,我們若全部實力受損,再遇到什麽,你承擔得起?”

莫小凡看了看她,也不說話了。

方遠摸了摸他的頭。谷渺渺見此,垂眸道:“如若是方殿下的意思,屬下只能遵從。”她頓了頓:“稍後請殿下離我近些,我好撐起結界。”

方遠只能說:“有勞。”

谷渺渺:“屬下必護得殿下無虞。”

她說完就轉過了身,婷婷立在最前,面容依舊清冷。

但她沒有發現,蕭情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深,最終深到了玩味的地步。

……

祭舞跳到一半,原本還見一絲星光的夜空,徹底黑暗了下來。風也停了,族地裏呼吸可聞,讓人心底發寒。

終於,在某一刻,巨山崩塌一樣的冰暴砸了過來!

“來了!來了!”

天塌一般的巨響砸在耳邊,這一下直接讓小半人跌坐在了地上,耳蝸流出血來。颶風狂嘯,攜卷著無數碎冰,好像一把砍刀在瘋狂的砍“門”,下一刻就會把他們撕落得七零八碎。

外面昏天黑地,荒原上的一切都在被撲殺。達納族終究低估了這場冰暴的威力,饒是祭司用力到面皮顫抖,結界還是被砍出了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