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西山校規)

曾易看著掃落進簸箕裏的那些小玩意,只閉口不言。

不過出乎曾易預料的是,蘇易水並不是要收回自己的產業,而是要他支出銀子來,用於另設修行的居所。

西山是他深惡痛絕的地方。既然宮變已經失敗,而他的結丹折損,影響結嬰飛升,那麽另辟居所潛心修真便是當務之急。

曾易點了點頭,然後命人將自己賬本全都搬來,擺在蘇易水的案頭,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去意。

蘇易水面無表情地聽著,然後淡淡道:“我雖然忘了一段記憶,但從不懷疑自己用人之道。我當初既然能將偌大的產業交給你,你又管理得甚好,那麽現在何必收回?我聽羽童說,當初你落難時,是我救了你,你若是報恩,也該繼續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吧?”

他現在說話,帶了些威脅壓迫之意,毫無蘊養了二十年的那種淡定寬容之氣。

曾易嘆了口氣,權當眼前的還是二十年前那個臭脾氣的少年,不與他計較言語得失,只是解釋道:“我管這攤子二十年,也累了,想要尋個無人的地方隱居。現在底下的賬房夥計都是多年熟手,行事自有章程法度,就算離了我,你也管得來。”

見他去意已決,蘇易水也不再挽留說些空洞的客套話,只垂眸請他出去了。

曾易回到藥行,便跟冉冉簡單說了那邊的情形,然後就是催促冉冉快些跟他走。等他們回去,接上冉冉的爹娘,可以暫避塵俗一段日子。

冉冉聽了,也知道這是如今最好的安排。

如果她真的是沐清歌,現在的處境的確危險。完全忘了沐清歌好處的蘇易水,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脅。

冉冉雖然重生不記前塵,可是從這兩年來點滴知道的事情,也完全能理出脈絡。

再加上那個沐冉舞處心積慮地頂替自己,自然不會好好相與。

可是想到離開蘇易水,此生之後也許形同路人不會再見,冉冉的心裏總有種說不出的鈍痛感。

不過她很清楚一點,師父這些日子來對自己的寵溺,也應該都是給予沐清歌的,無論他後來對沐清歌是愛是恨,這裏面都沒有薛冉冉的事情。

雖然魏糾和曾易師叔,都說她就是沐清歌,可她全都不記得了,也不覺得自己應該從沐清歌這個身份裏繼承些什麽。

師父都忘了,那麽他們倆便誰也不欠誰的了,也許這般,對於他和她都是幸事。

她天生不會在憂傷的情緒裏沉迷太久,所以覺得心裏不舒服時,就會自動找些事情來做,比如收拾行囊,然後借用藥行的小廚房,再切肉摘菜,給師父做最後一頓飯送去。

聽魏糾那話裏的意思,她前世的死真的跟蘇易水有很大的幹系,可冉冉盡量不去想前世的恩怨。

這一世,師父一直對她很好,她給他做一頓飯就此辭別,了卻師徒之情也是應該的。

不過當徒弟的這最後的孝順也不敢明目張膽,最後那一托盤精致的菜還是交到了二師叔的手裏,由著她給師父遞送上去。

羽童看著背著小行囊的冉冉,忍不住難過,只柔聲安慰她:“你師父忘了也是一時的,總會想起來的。高倉他們都沒有走,你何苦離開得這麽急?”

冉冉心知,二師叔並不知她才是真正的沐清歌。不然的話,依著羽童對沐清歌的成見,她才不會對自己這麽和顏悅色。

她微微籲了一口氣,微笑道:“我許久不見爹娘,也甚是想念,就此別過也好回去孝敬爹娘。這碗紅燜扣肉是師父愛吃的,我用砂鍋裝的,還捂著熱氣,若是涼了就影響口感了,快些給師父送去吧。”

羽童點了點頭,連忙端著托盤送入飯廳,可待她再出來時,門口只有在北風裏盤旋而起的雪花,那個愛笑的小姑娘,已經沒了蹤影。

雖然洗魂符甚是霸道,不過蘇易水並沒有覺得太多的不適感。

缺失了記憶固然麻煩,可當他從羽氏兩兄妹的口中補全了自己這些年來的種種時,突然覺得忘了也是好事。

這二十年的經歷,乏味可陳,無聊得很。大部分時間裏,他都是如同自我懲罰般困在西山洞穴裏閉關。

別的不說,自願分出結丹,的確蠢得該罰!

還有近兩年的收徒事情,也許就是在西山閉關太久,閑極無聊的產物,害他也學了沐清歌,盡收一些百無一用的廢物。

那幾個歪瓜裂棗除了薛冉冉外,全都平庸得很。他若收徒,也絕不會收些浪費自己時間的廢物。

至於薛冉冉,她天資好也是應該的。畢竟承接了自己一半的結丹,走了仙修的捷徑。雖然羽氏兩兄妹拍著胸脯說,他一向很有師父的樣子,對待門下的弟子們也盡心盡力。但是現在的蘇易水半點體會不到為師的成就感,只想著如何收回自己的結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