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第2/4頁)

她在宮廷中沉浸了太多年,從盛京的永福宮到紫禁城中的慈寧宮,她見慣了這世間人情冷暖、人心易變,也見到太多權利政鬥下的人心情意。

即便如今她已位列太皇太後,一朝之尊,但有些事情,她還是時常會感到無能為力。

譬如如今,太子年歲漸長賢名已播,而皇帝正在壯年,這幾乎是天然的矛盾立足點,古往今來的太子,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康熙是真心疼愛太子,無論是當年與仁孝皇後的結發之情,還是這些年親自養育的深厚感情。但這樣的感情,能經得住多長時間的消磨,尚且不得而知。

這父子兩個都有過,但人心都是肉長的,五個指頭也不可能一樣長。這會說起這話,太皇太後只默默半晌,靜坐許久,方道:“保成也是太不懂事了,愈發任性,不知體貼他君父。”

當代講“孝順”二字,要既孝且順,帝王之家更是如此。

但在娜仁看來,太子偶爾的小任性和小叛逆、對康熙小小的不滿都情有可原。以他的年紀,放在後世正是背著書包過著青春期,和父母老師鬥智鬥勇的歲數。

在這清朝,他卻將為人夫,也開始入朝學習,身上有了沉甸甸的擔子,有野心勃勃的輔臣,上頭還壓著以對他好為由處處掌控他的君父。

太子擁有天然有利於成為紈絝子弟的尊貴身份,能夠長成如今風度翩翩的樣子,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就是不知道這一份風度翩翩能夠再維持多少年。

而康熙呢,處在他這個身份上,幼時又經歷諸多艱辛坎坷,這一路磕磕絆絆咬著牙除了鰲拜、平定了三藩,坐穩了江山。

他這一路諸多走來不易,身邊明槍暗箭不斷打向他,注定了他性格多疑。何況……索額圖也確實不是什麽安分人,太子還未入朝時便開始上躥下跳,有時候娜仁都懷疑他是不是被人魂穿了,當年除鰲拜的時候他看起來還是挺睿智的啊。

這是租借來的腦子到期還回去了嗎?

但即便康熙對太子此時有些懷疑,也並不足以磨滅他的殷殷愛子之心。當年太子出痘,病情兇險,彼時牛痘尚未推行,出痘還是絕症,死亡率極高。

即便康熙已經出過痘,為保君身安康,太醫院還是建議將太子挪到宮外避痘所去,康熙執意不肯,將各衙門的政事奏章盡數送到內閣,留下太子親身照顧,直到太子渡過病危期。

對於一位帝王而言,這實在太難得了。

娜仁長長一嘆,搖搖頭,不再想這些。

最後去行宮探康熙病的是太子與三阿哥胤祉,太子卻因表現不佳被遣回京。其中意味,使人不得不深思。

聽聞端嬪著急得要命,太子一回京便提著他喜歡的點心殺去了毓慶宮,想要安慰一番,又不知從何開口。

娜仁回京之後,她和娜仁抱怨過一回,又有些感慨地說道:“孩子大了,有些心思我也摸不準了。或許若是娘娘還在的話,萬歲爺和太子爺絕不會有父子倆鬧別扭的一天。”

那你可真是高看你娘娘了。她當年也是摸爬滾打地揣摩康熙的心思,多少次惹了康熙不快還不知因何而起,吃了多少虧,咬著牙挺下來,才成了康熙心中的賢妻典範。

不過後來夫妻情濃的時候,她人先去了,還是為誕子嗣難產而去,便永遠成了康熙心頭的白月光。

若是這白月光如今仍然在世……宮中格局如何,怕不好說啊。

端嬪並不是一時感慨,而是真有些想念仁孝皇後了。她坐了一會,眼圈隱約有些紅,又不想叫娜仁跟著擔憂,便道:“我先回去了,想起還有兩筆經沒繡完,那是為娘娘祈福的,每月一篇,落下就不好了。”

這是要告辭的意思。

娜仁笑著點點頭,又猛地想起另一樁事,囑她道:“新得的固元膏,你帶回去,你一罐子,還有兆佳貴人的一罐子。要用滾水化開晾涼了喝,等過段日子氣候轉涼了,喝這個是最好的。”

端嬪便輕聲道了謝,示意宮人接過娜仁宮裏小宮女捧來的盒子,向娜仁道了個萬福,告退了。

送走了她,娜仁駐足在廊下站了一會,小院裏的夏花還綻放著,有性急的秋桂已經開始打骨朵,石榴樹上掛著沉甸甸的果子,雖還沒長成,正青澀著,卻可見日後的碩大圓潤。

這裏儼然是一派寧靜悠然宮中的安樂窩的樣子,大米趴在廊下墊子上安逸地睡著,這幾日留恒功課忙,便把大米送回永壽宮這邊,打算等過些日子再接回去。

它兩邊跑也習慣了,和娜仁很親近,時不時就會用頭往娜仁腿上蹭,不過因為它最近有些掉毛,娜仁懷揣的微妙的嫌棄,不許它往自己身上蹭。

笑話,有一日她看話本子的時候大米蹭過來,她腦子動都沒動上手一頓狂擼,然後給自己沾了一身米白的狗毛,被瓊枝念叨了好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