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3/7頁)

娜仁便將荷包收在袖籠裏,石太福晉俏皮地豎起一指在唇前,眨眨眼,一如娜仁小時候求她替自己保守秘密的時候。

時隔多年,故人已經虛弱無力纏綿病榻,娜仁心裏酸酸澀澀的,也眨眨眼,只覺得眼眶也發澀,對著石太福晉微微點頭。

清梨吱呀一聲推門進來,身後的尋春雙手捧著個小托盤,她轉身接過托盤,擡步走進來,臉上的笑容斯文含蓄中透著恰到好處的喜氣熱絡。

娜仁看了兩眼,覺得自己這輩子也不能笑得這樣完美。

陪著太福晉吃了點心,又剝了兩個青柑吃了,太福晉瞧了瞧天色,笑道:“這會子外頭正暖和,你們走回去也算消遣消遣。下午冷氣又從地底下上起來,怕受了寒涼。”

清梨知道是送客的意思,忙起身向她一禮,“侄女告退,望姑母保重身體,侄女明日再來。”

“去吧。”太福晉一揚下巴,又對娜仁點點頭。

於是娜仁也起身告辭,二人相攜出了寧壽宮,娜仁明顯看著清梨松了一大口氣,本來直挺的腰身放松不少,更添風流自然之韻,比之方才端方優雅的模樣,倒是分不清孰高孰低來。

娜仁睨她一眼,笑了,“你說你,活像是從虎口逃生出來了。”

“不是虎口,拘束是生來造就的,與你說實話,我在我們家,也就是在我額娘跟前不大拘束了。不過額娘也不能時常看我,我跟著姑祖母長大,對待表姑母當然要如同待姑祖母一般敬重。”清梨嘆了口氣,道。

她家算是老一輩少有的滿漢聯姻,她管父親叫阿爹,管母親卻叫額娘,這是兩方勢力懸殊造成的結果,而她自小遠離母親,跟隨姑祖母長大,對太福晉的親近自然是環境造就的。

不過若說親近,不如說是尊敬。

清梨與她慢慢走著,提議道:“咱們可要去鐘粹宮看看?”

“不知她這會子醒了沒,罷了。按例是太醫給我請平安脈的時候,我得回去等著。”娜仁手輕撫著袖口的菊花紋刺繡,對清梨笑道。

清梨道:“也好。”她微微嘆道:“昨兒可真把我嚇壞了。算起來,我還是頭回見到婦人生產,好慘烈的樣子。”

“佛拉娜算是好運道了,昨兒太醫那話問出來,皇上臉都黑了。”娜仁嘆道:“總算化險為夷,大家也算松了一大口氣。”

不過對佛拉娜昨晚的險境,唐別卿還是有另一番話說。

娜仁看著他,問:“你的意思是,那孩子身上不止是哮症?”

“不錯。”唐別卿收起請脈用的引枕,點點頭,徐徐道:“那孩子在母親腹中前七個月,馬佳福晉害喜嚴重飲食不思,他吸取的養分不夠,骨骼心肺較之旁的嬰孩便會若些,這是後幾個月再怎麽努力彌補都補不回來的。給馬佳小主安胎的鄭太醫與安太醫都是精於產幼科的,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卻還是給馬佳福晉用了大補的方子,想來……”

他長嘆一聲,道:“二位太醫已經使盡渾身解數,昨夜能夠母子均安,不止人和,也是上天庇佑。馬佳小主懷胎時骨架未成、元氣未足,故而小皇子在胎中也虛弱,他們為了保住小皇子的平安,只能在後期大用補藥與開胃之方,可以說是絕境中的上策了。”

“我只是在想……”娜仁沉吟著,還是問了出來:“你說,皇上知不知道?”

唐別卿默默半刻,見娜仁確實十分疑惑,便道:“馬佳小主的脈案都是呈送與太皇太後、太後、皇上、皇後四宮閱覽,然後由兩位太醫斟酌開方,方劑也會在太醫院存档,絕不容太醫在其中有半分私心。”

娜仁聽了心裏更亂,擰著眉,“既然皇上知道,那這孩子的虛弱……”

“太醫們說的多半是和緩話,世人多擅自欺欺人,想來皇上也沒把太醫們所說的聽進心裏去。況且,若不是昨夜生產時的難產,小皇子雖會帶著些先天的病症,是胎裏的不足,卻只會較常人弱上兩分,絕不會到如此地步。那兩位太醫的法子與方子,都很精妙。”

唐別卿對她倒是有話就說,娜仁被劈頭蓋臉來的真像砸得腦袋裏一團亂麻,好一會兒才道:“所以我是昨天那裏唯一的傻白甜嗎?”

唐別卿恍惚感受到她話裏的意思,不贊同地看著她,又低低道:“以微臣之間,只怕皇上此時對馬佳小主與大阿哥都多有愧疚。”

“但願這一份愧疚,能多保佛拉娜些時日安穩。”娜仁感慨道:“也是命,不然怎的前頭幾個月太醫使盡渾身解數都沒用的害喜第八個月忽然就好了,佛拉娜忽然就胃口大開,讓太醫們眼前見了亮,有了法子。這個孩子,若是沒了,對前朝而言是個大打擊,所以無論如何,皇上也會讓太醫保住他。”

只是苦了佛拉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