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第2/3頁)

何元橋吞了一大口水漱口,咕嘟嘟吐了之後一抹嘴,“洪師父真乃神力!”

小孩兒見風就長,一天一個樣,如今他長時間抱平平已經開始吃力了。可看看人家!

洪文驕傲地挺起胸膛,“那是!”

師父把自己的一切都傾囊相授,奈何神力這玩意兒學不會……

稍後的早飯桌上,何老太太特意吩咐廚房裏煮了熟雞蛋,剝了皮讓洪崖按在臉上滾,“滾一滾好得快。”

經過一夜發酵,他臉上被鎮國公打得那幾個地方活像打翻了醬缸似的青紫一片,看上去很是可怖。

何青亭看得直皺眉,“那老不休,下手也沒個輕重。”

都說打人不打臉,大過年的,讓人怎麽出門?

洪崖自己倒不在意,一只手在臉上滾雞蛋,一手不停地夾包子蘸醋吃。

何家源自江南,飯桌上的夥食都秀氣,每個包子也不過兩個核桃大小,細細密密的褶皺在氤氳的水霧中綻放出瑩白的花朵。

蓬松的表皮裏面是雞蛋蝦仁的餡兒,微微帶了點鹽津津甜絲絲的汁水,一口下去柔嫩多汁,非常好吃。

老太太看得舒坦,“慢慢吃,特意讓廚房多蒸了兩籠,管飽。”

爺們兒嘛,就是要多吃飯,看著就踏實。

洪崖哎了聲,眨眼功夫又往嘴裏塞了倆,含糊不清道:“這幾日可能要在鎮國公府待兩天,晚上不回來你們也不必擔心。”

眾人回想起昨兒鎮國公耍無賴上門打人的情形,紛紛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不過話說回來,也是鎮國公真心看重他,不然也不至於鬧到這份兒上。

何元橋再一次在心中感慨,這位洪大夫真非常人也。

鎮國公是很念舊的人,當年跟著他南征北戰的將領們現在基本都身居高位,更有的還替子孫後代掙了個可以世襲的爵位。就照他老人家二十多年都對洪崖銘記於心的重視程度吧,若洪崖當年真的選擇跟著鎮國公,如今……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那樣潑天的富貴,他竟真的說拋下就拋下了。

不過世事就是這樣奇妙,如果當年的洪崖選擇從軍,那麽就不可能遇見棄嬰,自然也就不會有今日的小洪太醫啦。

洪文有點不樂意,用筷子把菊花似的小籠包戳得千瘡百孔,“才來呢!”

那老頭兒不是好人!

他決定遷怒告密的謝蘊!

剛到太醫署,外頭就有人傳話,說那英吉利國的畫師保羅又病了,聽說上回是小洪太醫給看的,若是方便,這回還想請他去。

早起還是細小的雪粒,這會兒已經變成嬰兒手掌大的鵝毛大雪,三五片成群,五六片成對,都拉拉扯扯勾成一團,遠遠看去好像天上的雲彩被誰扯碎了,狂亂地扔下來。

洪文背著藥箱過去,一路上官帽都被染成白色,進門拍打雪花時就見保羅還是像上回那樣包在被子裏,一邊幹咳一邊幹嘔,看上去比上次更加嚴重,非常狼狽。

“距離上回好了才幾天呀,你這又是怎麽鬧的?”洪文無奈。

保羅因為連續的生理性幹嘔憋得臉都紫了,聲音嘶啞道:“這幾天下雪,禦花園的梅花都開了,映著紅色的飛檐和宮墻非常美麗,我就去采風……”

洪文啼笑皆非,“你采沒采到風我不知道,如今看來,風倒是采到你了。來,伸手。”

保羅本就因水土不服體質偏弱,很容易生病,偏上次風寒後沒好好休養,大雪天還跑出去采什麽風,果不其然再次中招。

“我這兩天肚子痛,不,是渾身都痛,”在大祿朝待的時間久了,保羅也知道看病的大體流程,在洪文把脈過程中就主動說起自己的症狀,“經常覺得惡心,有點餓卻吃不下飯,總是咳嗽……”

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洪文點點頭,讓跟來的吏目程斌記錄脈案,“脈沉遲,身熱無汗,幹咳無痰,頭疼身痛,胸滿惡食……保羅你伸舌頭我瞧瞧,哦,程斌,記,舌苔白膩……”

他示意保羅換胳膊把脈,皺眉道:“你前幾天是不是吃過生冷之物?”

保羅滿面茫然,“什麽五?”

“就是喝冷水啊,吃涼東西,”洪文解釋道,“有沒有拉肚子?”

保羅哇了聲,豎起大拇指,“有的有的,我們國家的人就是喜歡喝冷水嘛,我又很愛出汗,喝熱水熱了,所以就喝了一大壺冷茶。”

洪文嘖了聲,光聽他說臘月喝冷茶就覺得起雞皮疙瘩,轉頭對程斌道:“記住了,大祿朝人和西洋人體質不同,許多脈象也就不一樣,部分病症成因也要注意,這是典型外感風寒,內傷生冷所致。”

程斌連忙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小本子記下,“是。”

保羅緊張兮兮地問:“我還有救嗎?”

如果真的要死,大祿朝雖好,但他還是想死在自家遠在大洋彼岸的四角天鵝絨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