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隆源帝一聲令下, 台司衙門立刻傾巢出動,結結實實把那天外樓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

有想來作樂的人剛到門口,見勢不妙想溜,剛擡腿就被衙役一把抓住, 陰惻惻道:“來都來了, 何必著急走?”

說罷,直接將那幾個扭到一處, 點出兩個人去問話。

有被驚動的客人火冒三丈從樓上探出頭來, 衣衫不整赤紅著眼罵道:“吵什麽吵, 攪了老爺的興致,知道老子是誰嗎?”

一幹衙役齊刷刷擡頭冷笑,“還等什麽,有人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還觍著臉來問咱們呢, 還不去幫幫?”

話音剛落,兩個如狼似虎的衙役便踩著台階飛身而上, 一左一右將那叫囂之人拎了下來。

那人先時極其猖狂, 可看清台司衙門的紫紅色官袍之後狂勁兒就去了大半,又聽一人手持令牌冷笑道:“咱們奉皇命辦案,有膽敢阻攔者以同謀罪論處,不知閣下是否大得過皇上。”

是否大得過皇上……

如此誅心之言, 叫那人滿肚子酒水都化作一身冷汗冒了個幹凈, 瞬間清醒。

“我……”

台司衙門負責帶隊外出行動的官職名為京翼,類似於地方衙門的帶兵武官,意為“守護京城之羽翼”。現任京翼姓周,三十來歲年紀,也算年輕有為, 可平時他有多風光得意,現在就有多麽焦躁不安。

出門之前司長大人發了話:“如今咱們一幹人的安危皆在頃刻之間,若大家齊心協力自然好,若誰稍有疏忽,輕則滾回老家,重則被貶到幾千裏外鳥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吃雪……”

事到如今,司長也有些錯亂了,一時也分不清究竟是一落千丈徹底淪為白身全身而退回老家好,還是暫時忍受貶謫之苦,好歹來日還有起復希望更幸運一點。

“這是唱哪兒出呀?怎麽竟勞動大人大駕光臨。”說話間,一個妖嬈婦人扭著身子從樓上下來,見此陣仗先唬了一跳,不過馬上又冷靜下來,陪著笑臉來問究竟。

能在京城立住腳做買賣的人自然有幾分本事,這鴇母體態嫵媚風韻猶存,又素來知情識趣,若在平時,周京翼少不得與她調笑幾句,可此時只要一想到自己隨時被一貶三千裏就火冒三丈,恨不得將那罪魁禍首拎出來碎屍萬段,哪裏還有什麽興致!

他擺擺手讓人將方才那個狂徒壓到一側聽審,自己則對那鴇母道:“把你的人一個不落叫下來,人員名冊也拿來,若走脫了一個,你就是罪魁!”

那鴇母笑容一僵,還想再打聽,然而周京翼直接將她一把推開,一馬當先上了樓,“給我搜!”

台司衙門的人來得突然,若平郡王真是在這裏中招,必然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天外樓頓時一片兵荒馬亂,中間又有許多自詡身份高貴的人跳出來叫囂,周京翼擡手就是一個嘴巴子,打懵之後一個不落捉住,命人跟最初那人一並捆在角落裏。

此時的他們好像終於意識到,原來隆源帝平時再溫和,終究也是帝王,天子一怒流血漂櫓,這點陣仗又算得了什麽呢?

半個時辰之後。

“頭兒,人都在這裏了。”

周京翼點點頭,“嗯,你照著名冊核對一遍,不得有誤。再把那些客人的姓名籍貫一一記錄在案,叫他們按手印。”

此時天外樓的人被大致分作三撥:

一堆是天外樓各處幹活打雜的,一堆是賣藝的歌妓,最後一群則是來尋歡作樂的客人。

周京翼單手拖過一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下,“昨兒平郡王來,誰陪的客?席間還有誰?”

平郡王?

人群中一陣騷動,一個龜公搶白道:“是玉仙姑娘!”

周京翼來之前就知道是玉仙,此時見他實話實說,心中稍定,又揚聲問:“誰是玉仙?”

一個身著白衣的嬌弱女子越眾而出,柔柔一禮,“奴家就是玉仙。”

她滿頭烏發如瀑,只以木釵松松挽了個偏髻,余下大半都散在肩頭,襯得頭發越黑,肌膚越白,眸光盈盈宛如水杏,纖腰裊裊好似柳枝,饒是周京翼怒氣上頭也不禁暗贊果然好個出眾美人,非但不像妓子,反而有點閨秀的意思,難怪外頭趨之若鶩。

不過他此刻著實沒什麽憐香惜玉的心,繼續黑著臉問當日參加宴會的還有誰。

玉仙倒也配合,轉身在人群中點了四個出來,說還有幾個今兒沒來。

周京翼就命人把那幾個客人分開審訊,最終得出一份完整名單,立刻奔赴京中各處拿人。

那鴇母見這樣雷厲風行的,心裏突突直跳,有心想跟周京翼套近乎又被冷臉嚇回來,左思右想也只敢硬著頭皮問道:“大人,不知有沒有什麽小人能幫得上忙的。”

事情牽扯到平郡王,又是皇上親自下令,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成,她連求幾個入幕之賓幫忙的心思都不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