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五

侯策進國都述職,被國君以“編纂雍州歷史人文”這種可笑的借口,軟禁兩年。

這兩年期間,他聯系不上任何外人,連穆邵的情況都不清楚,一直找尋機會逃離國都。

終於,於前陣子,看管他的人放松警惕,他一把大火燒了住處,躲過數次追殺,吃野草、喝露水,日夜兼程趕回雍州。

這兩年,他只隱約從看管他的人那裏聽說,雍州和戎人在打仗,想著,有沈遊和秦晉曉在,雍州怎麽都是占上風。

結果,他好不容易拉著瘦馬回到雍州,才發現在雍州主持大局的,不是沈遊和晉曉,而是王榮和馬國勇。

和戎人的這場仗,也是越打越亂,越大越窩囊——

就在三個月前的一場戰役,他們丟了六年前搶占的礦區,不止如此,還有三個堡壘陣地,也沒有守住,這道防線就破了。

現在,雙方以礦區為據點,拉開爭奪戰,礦區設備工具被摧毀得稀爛,根本就用不了。

侯策覺得痛心。

好不容易積攢的實力,竟然因為和戎人的戰爭,一直磋磨著,雍州變成十年前那般。

這還算一回事,打仗總有勝負,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王榮之流本就缺點實力運氣,礦區丟了,再奪回來就是。

最令他痛心的,是沈遊和晉曉竟然因為權力爭端,離開雍州。

而侯策也知道,他離開快三年,雍州的權利不在他手中,比如他要去拜訪弘王,弘王卻不見他。

當年昌平侯死了後,朝廷派弘王到雍州,弘王卻是個明白人,知道大燕氣數已定,接下來將會分分合合,也想在這種局勢裏分一杯羹,就把大寶壓在王榮身上。

因此,對他這個雍州前主人,甚是不屑一顧。

直到這一刻,本來對雍州以及舊部還有點希望的侯策,才徹底失望。

他走在走廊上,沉沉嘆口氣:“變天了。”

眼下這種情況,或許穆邵回來,才能挽回幾分,然穆邵如今還在國都,教著那個只有七八歲的小兒,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雍州。

雍州也不是侯策能久呆的地方。

他比誰都清楚,朝廷知道他出逃後,定會遷怒雍州,到時候,弘王或許會選擇將他捆回去。

雍州對他而言不安全,他得離開,但是他不能立刻離開,王榮也在監察他的動作,他得小心點。

所以離開之前,侯策打算聯系舊時布的密探。

與此同時,緊跟著他身後進雍州的,還有朝廷的人馬,因為他的出逃,雍州徹底引起朝廷注意。

朝廷派人來見弘王,才發現弘王不掌管雍州,甚至反過來,幫雍州向朝廷隱瞞真實兵力——這些年,雍州從一處鐵礦煉出許多兵器,且戰馬數量遠超過上報給朝廷的。

雍州有反心。

這封八百裏加急密信,送到國君手裏。

這回,饒是國君再昏庸,也感覺到自己寶座岌岌可危,為大燕兢兢業業的臣子,再三勸說,雍州若是要反,那可是易守難攻,且國都兵力無多,對雍州來說,能輕而易舉能直逼國都。

國君問臣子:“雍州敢反,朕讓兗州冀州攔住他們,不就行了?”

臣子簡直欲哭無淚:“陛下呀,荊州豫州都反了,兗州冀州去平反江南地區的起義。”

國君難得思考起來:“那就找還有余力的州府……梁州,梁州不是一直沒什麽事嗎,不是正好?”

臣子勸:“萬萬不可啊,陛下,難保梁州刺史和鎮南將軍沒有這野心……”

送這道聖旨給梁州,豈不是給梁州軍名正言順北上的理由?到時候,若雍州梁州二州被並到一起,那什麽兗州荊州,都不是對手。

國君冷笑:“怎麽,朕的決策有問題?讓他們打起來,有句話怎麽說,魚蚌相爭漁翁得利,正好!”

臣子想,是鷸蚌不是魚蚌,又想起上次堅持勸說國君的良臣,如今有的被貶謫到南蠻之地,更甚的是被抄全家,沒一個好下場。

臣子最後還是把話咽回去。

於是,朝廷一道聖旨送到梁州,讓梁州軍守將嚴堅秉,清點五萬人馬,前去清剿雍州反賊。

大燕境內,各州第一次戰爭,始於梁州與雍州之間。

雍州一下陷入極其艱難的處境——外有戎人,內有朝廷和梁州軍,但這種局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朝廷早沒有使喚各州的力量,聖旨只是表象,梁州打的是司馬昭之心。

於是,梁州軍即將掌管雍州之事,傳到侯策這裏。

侯策暗道不好,他為了聯系上舊時的布的人,又拖了幾天,結果就拖到這時候。

他燒掉密探送的信,得知沈遊和晉曉後來是去了梁州,臉色沉重,雍州有愧於沈遊,或許這次沈遊就是代表梁州,來吞並雍州。

眼下,他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月色昏暗,侯策穿著鬥篷,在舊部的安排下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