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第2/2頁)

那日。

幾位手握兵權的將領終於爆發了正式的沖突,意欲一舉定下魔尊。即便到了這個關頭,鬧到撕破臉的地步,還想著要在下屬面前做做樣子。於是連衛野這等沒資格面見魔尊的人,都有了機會得以進入議事大殿。

將領們爭執不休,卻沒注意到上首屬於魔尊的位置上悄無聲息的多了一個人,有如鬼魅。

“……你是什麽人?!”

將領們發現後,皆戒備地拔出了兵器,對準上首那人。

魔界少明麗盛陽,魔尊之位遮蔽於帷幔後,更顯得晦暗無光,難以看清那上面坐著的到底是誰,唯有大致的輪廓還能辨認出這仍然是個人形。

“呵。”

帷幔後傳來一聲輕笑。

分明是笑,卻沒有半點愉快的意思,無端令人覺出陰冷的氣息。

其中一位將領沉不住氣,提著武器殺上去,也有想要借此立威的意圖。他手中的刀刃已經積蓄濃重的魔氣,是要一擊斃命的架勢。

銳利的刀氣劃破了帷幔,氣勢洶洶的刀鋒卻受到了莫名的阻力不得寸進,被勁風掀起的帷幔後伸出一只蒼白的手,快得難以捕捉,精準地掐住了這位將領的脖頸。

“哢擦——”

連供人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令人牙酸的頸骨錯位聲響短促地響起,將領的腦袋歪斜到一邊,手中的刀砸落在地。

他或許到死都沒能來得及想明白自己是怎麽死的。

死不瞑目。

顧問淵從帷幔後走了出來,信步閑庭,視滿殿魔將如無物,他手中甚至還掐著魔將的脖子。過高的身量和絕對的力量讓他毫不費力,全無勉強之態。

剩余幾個魔將方才還在爭權奪利,這會兒就感覺到了危機,視線一對便決定共同禦敵。他們一擁而上,顧問淵卻不見慌亂,隨手將手中的那人朝他們砸過去,手腕輕動,一條銀線如流光自半空劃過。

衛野離得遠,待看到那幾位將領皆用兵器去擋,才意識到那根本不是什麽銀線,而是一條細細的銀色長鏈,靈活自如出其不意地在空中流竄。

很快,大殿中彌漫開陣陣血腥氣。

顧問淵處置人的手法並不殘忍恐怖,可太過利落幹脆,沒有半分猶豫,加之其力量上的碾壓,讓殿內所有人眼看著自己支持的主子死去而愣是不敢吭聲出手。

魔界本就是個強者為尊的地方,而嚴格來說這幾位將領壓根不算是魔尊。

顧問淵踩著一地的屍體,渾身上下血腥氣極重,就這麽一步步自王座走過大殿。

死寂。

極度安靜,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衛野感覺到顧問淵走到了自己跟前,壓根不敢擡首。

顧問淵的腳步在殿前稍稍停留,語氣不輕不重,摻了靈力的字句卻無比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去把那些廢物清理了,布置間幹凈的屋子出來。”

他下令得如此理所當然,甚至沒有專程宣布自己的身份、亦或是告訴眾人他打敗了其他人該成為魔尊。

渾然天成的上位者。

自那以後,即便師昶上位、魔界將領反叛,顧問淵再次不見,衛野也仍然堅信顧問淵一定會殺回來重築魔界。

唯有他能帶領魔界走向更強。

但是衛野沒有想到,顧問淵身邊會有阮枝。

在顧問淵血洗魔宮從而住在魔宮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調換了職位的衛野都在魔宮內近距離地觀察這位魔尊,知道顧問淵的脾性有多不穩定。

平常時還好,他至多是懶得同人廢話,隨便什麽人都最好不要去他附近晃蕩,否則惹煩了他,誰都阻止不了他出手。

性子十分厭世,對所有事情都帶著一種隨便怎麽樣都好的肆意,萬事萬物都不在他眼中,漠然至極,衛野甚至沒見到顧問淵笑過,每每都是一副壓抑著什麽的陰郁模樣。

而每每身體上的痛楚發作,顧問淵目眥欲裂地忍受著那種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眼中黑色遮蓋清明,兇戾得像是隨時能與整個魔界同歸於盡。

每到這時,魔宮內就會安靜得像是無人存在,生怕一點響動就讓陷入蝕骨穿心之痛的魔尊愈發難以忍受。

衛野只在事後去打掃過花園。

一片狼藉,無一完整。

彼時沒有誰能想到,終有一天,魔尊會帶回一個女子,還會邀她一同賞花——

顧問淵在花園裏對著一株從未欣賞過的牡丹認真欣賞,而後道:

“還是芍藥更好看。”

阮枝手指輕撫過牡丹花瓣,爭辯道:“牡丹更好看。”

兩人從花的成色、瓣數說到花的品性,輕言細語東拉西扯。

——然後在賞花時。

竟會為了這種無聊到費解的小事爭執不休,說到最後話題早已不知道歪到什麽地方去,那年孤零零鎖在魔宮中發出與怨魂無二哀鳴的尊主,就這般沐浴在陽光下,不期然地露出一抹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