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第2/3頁)

顧問淵慢慢地擡手。

他確實很能忍疼,但疼痛帶來的固有反應他無法消除,此刻已然是身心俱疲了。

阮枝看他臉色煞白,動作又那麽吃力,索性將手湊近他嘴邊:“張嘴。”

顧問淵目光驚異地看她。

阮枝趁機合攏掌心,三指捏了下他的下頜,用巧勁打開他的嘴巴,而後便幹脆利落地將藥倒了進去。

——順便還給他喂了口水。

顧問淵:“……”

阮枝打量他的神色變化,貼心地關切:“噎著了麽?”

顧問淵頓了頓:

“沒有。”

他的右手手指反復地攥了兩遭,幅度很小。

阮枝灑了藥粉,開始為他包紮。

傷在肩膀,包紮時便不免要從他肩下繞過,動作之間循環往復都是常事。

阮枝心無旁騖,全神貫注。

顧問淵飽受折磨,難以安坐。

他本來已經逐漸適應,那股清香的氣味卻隨著她的動作忽遠忽近,變化間引得他心緒起伏不定,幾乎差點就要伸出手去。

“好了。”

阮枝全然不知他的煎熬,包紮完畢後便站起往後退開,“你感覺一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

“……唔。”

顧問淵一連麻木地輕動了動左手臂,“很好。”

原來上藥包紮竟然是一件比受傷還要難熬的事。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怪事。

阮枝對自己的成果也頗為滿意,唇角短暫地掠起:“以後每兩天換一次藥就行,你可以回去了。”

顧問淵沒動。

曖昧不清的氛圍消弭,夜間的蕭索冷寂重歸於此。

阮枝握著藥瓶的手停在半空,她沒有去看顧問淵的表情,只能感覺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如之前那麽有壓迫性,仍然令人無法忽視。

她道:“你還是怕我會說出去?”

顧問淵不答反問:“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要去禁閣?”

難道問了你會說嗎?

阮枝嘴角輕撇:“不論你為什麽要去、以後還要不要去,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永遠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她在這個戲份中的人設就是這麽愛情至上嘛。

顧問淵稍默:“即便我做的是惡事?”

阮枝似被這句話嚇著,眼睛不自覺地睜大了些許,緩了幾息才道:“……那我也沒辦法去告發你吧。”

這話是違心的。

她本身肯定會想阻止,但既然是假設,反正是假的。

顧問淵眼睫搭下,唇角卻翹起來一點,眉心舒展瞬息,整張臉的表情又很快切換到一片漠然:“作為你替我處理傷口的謝禮,你今夜在為何事煩心,不妨說給我聽聽?”

阮枝嘴硬道:“我可沒有煩心事。”

“不是煩心誰會大晚上出去散步?”

顧問淵身形坐正,完好地右手搭著桌沿去倒水,“要麽是腦子有病,要麽是吃飽了撐的,你是哪種?”

阮枝:“……”

顧問淵望著杯中漸漸上浮的水面,輕描淡寫地道:

“而且,就你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一眼就看出來你有心事了。”

有嗎?

阮枝以為自己當時的表現還挺活躍了。

“從語氣到神態,都和你平常的樣子相去甚遠。”

顧問淵慢條斯理地倒完一杯,又倒第二杯,做起這種活兒也有種使喚不起的矜貴,“說吧,到底是什麽事把你難成這樣。”

阮枝不確定他這突如其來的關心用意為何,大概有拖延時間的心思。她正好這段時間煩心,夜間淺眠,索性大大方方地坐下,把事說了。

顧問淵聽完,半點沒有煩擾為難的樣子,相當果決地道:

“這有什麽可想的,當然是選丹道了。”

阮枝不禁問:“為什麽?”

顧問淵擡眸看看她,口吻隨意:“因為你喜歡。”

阮枝愣住了,遲疑地道:“可是劍道……”

“劍修快意恩仇,不服便戰;丹修藥材千百,變化萬千。然人終究精力有限,未得大成者難以兩者兼顧,否則皆是得不償失。”

顧問淵不急不緩地娓娓道來,“你於劍道已有小成,卻在此時生出轉道心思,心有顧慮實屬正常。可正因為你在顯然的利害得失前,仍然猶豫,便足夠說明問題了。”

“這是你要花費未來漫長一生、奉獻身心鉆研的道,只要你喜歡,就是最大的理由。”

阮枝被這短短幾句話挑得心神激蕩,擱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握緊了。

顧問淵被她這分外晶亮的目光看得心弦微動,倉促地收回視線:“……劍修救人,出劍便可;可丹修救人,同樣以道酬天。若一無所成者,持劍或煉丹,皆是無用;若是有大成者,不拘於一兵一卒,此身便可鎮一城。”

“你當下不過是金丹期,還體會不到各道至高深處的精妙,能否護己助人實是最微末的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