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3頁)

她見裴逢星渾身僵硬地沉默著,頓了頓,眼露憂色,聲音很輕地問:“是很疼麽?”

裴逢星曾被流氓地痞打斷了左腿,後來雖然接上了,但因為耽擱的時間太長,留下了後遺症,一到陰雨天便左腿生疼,嚴重時還不大好走路。

到了後來他改換根骨,方才連這個毛病一同去了,免受苦楚。

“……你是特意為此事來的?”

裴逢星不確定自己的聲音是否正常,他的腦中正持續著一種超出理解而無法運轉的失控狀態。

該時刻不忘警惕,堅守最基本的理智,對她連這件事都知曉感到後知後覺的可怖。

又該為活到現在,第一次有人注意著他的這點小事而感到喜悅。她冒著雨特意趕來,只為了給他送藥,還輕聲細語地關切問他是否還疼。

陌生而灼人心肺的喜悅,卻反而令那份只能佇留原地、等候她垂憐的焦躁加重。

他到底是在高興,還是在害怕?

沒有人教過他什麽情緒才是正確的。

甚至於,他並不知道此刻的情緒究竟怎麽會這般復雜難解,只覺得自己是個怪人。

“是啊。”

阮枝肯定了他的話,看裴逢星的坐姿端正得堪稱一絲不苟,像是在幼兒園等老師發小紅花的乖寶寶,她忍不住又笑了一下,“還能動麽?要不要我先去打盆水來?”

裴逢星如夢初醒,連忙搖頭:“我自己來。”

站起身的時候太急了些,險些摔了。

裴逢星一手險險地撐住桌沿,感覺到另一只手被阮枝扶住了,眼睛快速地眨了幾下,藏住了外露的表情,才敢望向阮枝那邊:“謝謝。”

阮枝松開他:“沒事。”

她臉上還殘留著些許笑意,被突如其來的慌亂壓下了些許,雙眸微睜大了些,從裏面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裴逢星向來認為自己是個怪人,其中一點便是,他討厭看見別人笑。或許是每次別人對他的笑都充斥著不懷好意,即便當時不顯,也永遠沒有好事。

他在阮枝面前因為斷腿的缺陷出了醜,這會兒卻並不覺得討厭,反而腦中不斷地重現方才阮枝抿著唇、嘴角上揚的模樣。

裴逢星將水打好,端著木盆進來,將要去摘玄靈草的葉子時,他動作停住,臉色開始不對勁。

阮枝單手撐在桌面上,看他毫無征兆地停下了,便問:“怎麽了?可是有什麽難處?”

難處倒也說不上。

只是裴逢星想到:他和阮枝男女有別,就這麽當著她的面挽起褲腿……實在是大為不妥!

阮枝還等著聽回答,目不轉睛地看著裴逢星,便見他的臉逐漸染紅,從耳根一路紅到了脖頸,整個人好似從滾水裏撈出來的一般,眼下都蔓上了緋色,素來沉寂的面容陡然添了幾分活色生香。

誠然,能做一本書的男主,長相著實是優越的。

看他這般羞赧的模樣,又看了看他手中端著的水,想起玄靈草的用法,阮枝恍然大悟。

怪她一時疏忽,忘了這個世界中男女大防,哪怕是挽個褲腿都是不妥當。她在此處看著,裴逢星怎麽好意思療傷?

……也確實是沒想到,裴逢星害羞起來能紅成這樣。

要不是還面無表情地繃著臉,不知道要露出什麽表情來。

阮枝當即站起來:“時候不早了,你先敷藥,我這就回去了。”

“我送你。”

裴逢星放下手中的木盆。

阮枝擺擺手:“不用了,你好好歇著。”

裴逢星慣常聽她的話,沒再堅持,同兩次一樣,他又朝著阮枝行了大禮:“多謝師姐。”

“不用這麽客氣。”

阮枝攏共和裴逢星見面三次,次次都被行大禮,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我也沒做什麽,原也不知道今日要下雨,還是溫衍師兄提醒了我,但我今日晨起時已經開始下雨了……這並不值得如此大謝,你好生養著,若缺什麽再跟我說。”

她險些沒想起來二號男主在原書中沒提過兩次的“腿疼”設定,心虛不已,受之有愧啊。

溫衍師兄?

裴逢星聽著這個陌生的名字,不知道這又是內門的哪一位。

除了蕭約、顧師弟,怎麽又來了一位溫師兄?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不必等阮枝想起他們的時候才能見到,還是平日裏就能和阮枝朝夕相處。

裴逢星思緒紛亂之際,想起了方才教學中的另一條:是那位同門教給自己的、適用於今天的萬能情話。

可憐裴逢星都不太明白情話的分寸和類別,更沒聽人說過,如今想起了這句話,直接便套用了,脫口而出:

“今日陰雨綿綿,天要讓你遭受寒涼,我卻絕不會,讓你心寒。”

阮枝:“……?”

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刹那間,天地都安靜了。

裴逢星說完就知道不對勁了,怎麽聽別人說和自己說出來的感覺這麽不一樣?是他不夠慷慨激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