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2頁)

時間掐得剛剛好,見沈瓊蓮之前,張羨齡心想,可以把麻將和年俸之制一同說給老娘娘們聽,讓她們好好高興高興。

“啟稟娘娘,這是初步擬定的章程。”

說著,沈瓊蓮奉上一疊宮箋。

張羨齡一張一張細看,這一份草擬章程已經很詳細了,而且深得後世節假日調休之精髓,幾乎是將娘娘侍長們逢年過節所得的賞銀取了個整,統一為年俸。原本張羨齡是想以月俸發放的,後來考慮到如果按月發放,管帳宮人的麻煩會大大增加,每月光是分發銀子就有不少事,便還是按年來算。

太皇太後、皇太後與皇後皆有三宮子粒銀,因此年俸並不是特別重要,章程的重點就放在了妃嬪的年俸上。

貴太妃一年八百兩白銀,太妃一年六百兩白銀,這是單到手的現銀,其他膳食銀、衣料銀等份例照舊。

“會不會有些少?”張羨齡問。

“回娘娘的話,這已不算少了。何況其他一切份例都沒有變動,等於衣食住行仍是按原來的老辦法,不需要娘娘侍長們額外出。所以這些銀兩幾乎可以算作是零用錢。”

沈瓊蓮猶豫了一下,道:“這個數目剛剛好,若是多了,怕引起前朝非議。”

“這種事前朝也管?”張羨齡有些驚訝。

“怎麽不管?”沈瓊蓮笑道,“新春那會兒,萬歲爺教娘娘騎馬,聽說前朝就有上奏疏的,勸告萬歲爺不要沉迷於用武之事。”

也許是英廟老爺禦駕親征的舉動帶來的後遺症,如今朝臣們根本聽不得皇帝尚武這件事。聽說萬歲爺數日在西苑騎馬,便由騎馬聯想到了萬歲爺好武,進而聯想到禦駕親征,想到土木堡,想到大明江山不保,便紛紛上書,苦口婆心的勸告。

張羨齡把十指攪在一起,緩緩道:“怎麽偏偏我一句也沒聽人說過。”

現在回想起來,自從春假之後,朱祐樘的確很少陪她騎馬,多半是讓禦馬監的內侍教她。她一點都沒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只當朱祐樘太忙了,沒空陪她。

結果,竟然還有這樣一回事。

沈瓊蓮道:“其實也是小事,萬歲爺不想娘娘擔心而已。”

見張羨齡情緒有些低落,沈瓊蓮忙換了一個話題:“娘娘可知,宮中的開銷是如何走賬的麽?”

“不太清楚。”

“咱們宮中的支出,走賬有兩條路子,一是宮中的內庫。”

張羨齡接話道:“內庫我清楚,是宮中的內藏庫,不過依祖制都是萬歲爺親自掌管,和我沒什麽關系。”

沈瓊蓮點點頭:“內庫說白了就是萬歲爺的私庫,每年都有百萬兩金花銀入賬,具體多少,臣也不清楚。再有就是戶部銀、工部銀,也叫太倉銀庫。內庫還好,畢竟是萬歲爺一手管著,怎麽花也不幹前朝的事。可是倘若從戶部、工部取銀,便免不了要聽六部給事中的閑話。像成化年間建廟以奉佛祈福,先後從工部取銀四、五萬兩,聽說前朝就有上奏疏請求裁減的,不過憲廟老爺不從。”

張羨齡聽明白了,憲廟老爺可以不管朝臣非議,但顯然初登基的萬歲爺不行,他也不是這個性子。

“可是萬歲爺之前說過,這一部分銀子是從內庫出。”

“雖是如此,但既要成定例,又涉及所有後妃,總是要在前朝過明路的。”沈瓊蓮道。

張羨齡蹙著眉頭,靜靜想了一會兒,才道:“知道了,我之後問一問萬歲爺的意思,若無不妥,就先按照這章程來吧。”

沈瓊蓮退下,張羨齡將宮箋隨手擱在案上,扯了張白紙,手握毛筆,漫無目的畫著一個又一個墨團。等到墨汁幾乎將整張紙都蓋住了,她才停下,呆呆地坐著。

萬歲爺為何不將這些煩心事同她說呢?

腦海裏似乎有兩個不同的聲音在爭吵,一個在說:“他是愛重你,怕你煩心。有這樣肯為你遮風避雨的夫君,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另一個聲音的腔調帶了點尖酸刻薄:“憑什麽和你說?後宮不得幹政,說了也是白說。”

吵得她頭疼。

張羨齡索性將畫滿墨跡的紙揉成一團,丟進竹制紙簍裏。

朱祐樘回來,張羨齡將那一份宮箋拿出來,給他看。

他端坐在紫檀松竹梅花紋寶座上,低頭凝神看宮箋。張羨齡則一心一意望著他,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這章程怎樣,可有疏漏?”

“不錯,就這樣辦吧。”

除了這兩句,再沒說別的什麽話。張羨齡笑一笑,伺候朱祐樘換衣裳,進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