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2頁)

也不知道重慶大長公主花了多少心思,才做出這樣好的酥油泡螺。

周太皇太後吃了一個,再拿起一個酥油泡螺時,忽然嘆了一口氣:“看著這酥油泡螺,倒讓哀家想起崇王來,他小時候,是最喜歡吃酥油泡螺的。”

她就著這個開頭,一口氣說了許多崇王小時候的趣事,而後感慨道:“這些兒女裏,我最疼的就是先帝,其次是崇王。如今一個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一個遠在天邊此生再不能相見,哎,這實在是……”

眾人忙勸慰起周太皇太後來,這個說崇王孝順,那個說崇王年年都會給周太皇太後送節禮。

聽了這些話,周太皇太後臉上又有了笑意:“我這個小兒子,是最最孝順。那年我五十大壽,他雖然不能進京,卻特意為我備了一樣生辰賀禮,哎呦,那叫一個花心思……”

她絮絮叨叨,列舉了崇王的種種孝順之舉。末了,周太皇太後感慨道:“這麽好的孩子,你說我如何不偏疼他。”

“崇王確實孝順,難怪老娘娘時常惦記著。”王太後接話道。其他老娘娘也紛紛附和起來,都說崇王孝順。

一片其樂融融。

張羨齡卻察覺到,重慶大長公主的笑容有些僵硬,她的頭稍微偏向一邊,眼睛只盯著那一盤無人問津的酥油泡螺。

說夠了崇王,話題又轉到其他的事情上去,周太皇太後興致很高,說了許多話,卻再沒動那碟兒酥油泡螺。

重慶大長公主默默地將那碟兒酥油泡螺挪到自己這一邊,吃了兩三個。

等到周太皇太後想起她,要她講個笑話。重慶大長公主便笑著說了一個笑話。她的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氣洋洋,沒有半點陰霾。讓張羨齡幾乎以為,自己方才察覺到的那一絲落寞渾然是看錯了的緣故。

不知道為什麽,張羨齡聽著這笑話,卻覺得有些心酸。

等從清寧宮出來,見重慶大長公主沉著一張臉打算離開,張羨齡連忙上前,同她說:“剛才嘗了大長公主做的酥油泡螺,果真是美味。我從前也想學來著,只是嫌麻煩,又不了了之。大長公主能將酥油泡螺做的這樣好,一定練習了許多次罷?”

重慶大長公主道:“確實練習了好多次,這酥油泡螺的形狀最難做了,我前幾次試著做的時候,手指都給燙出了幾個泡兒,也沒做好。後來慢慢練,這才練好了。”

她笑著道:“你若想學著做酥油泡螺,我索性將方子寫下來,你照著試一試。這東西難做,不練習個五六回,實在難掌握本領。”

說著,重慶大長公主很熱情的叫宮人拿來紙筆,將做酥油泡螺的方法一五一十寫下來,交給張羨齡。

回到坤寧宮,張羨齡望著寫有酥油泡螺做法的方子,微微有些出神。

她想起周太皇太後白日裏說的話,以及在重慶大長公主臉上一閃而過的苦澀。難道說,做父母的,一定會有自己格外偏愛的孩子麽?

明明重慶大長公主已經做得那麽好了,周太皇太後心心念念的,卻還是先帝和崇王。

熟悉的時候,張羨齡同周姑姑提起白日裏所見之事,有些憤憤不平:“皇祖母怎麽能當著大長公主的面,說她格外偏愛先帝和崇王呢?”

周姑姑倒不覺得有什麽:“先帝已駕鶴西去,崇王又遠在天邊,周老娘娘偏疼兩個兒子有什麽不對?”

“可也不能當著女兒的面說這話呀!”

“做女兒的,心裏也知道呀。”周姑姑替她卸下鳳釵,“譬如奴婢家裏,奴婢的娘親也格外疼兒子,她送奴婢進宮,就是為了得到銀子,好讓哥哥弟弟能開蒙念書。”

“你就不怨?”

“怨是怨過的,不過那畢竟是爹娘。再說,畢竟女兒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人了。要不怎麽說,生兒弄璋,生女弄瓦呢?”

“這樣不對的!”

張羨齡很氣憤,想要解釋了一番道理,卻見周姑姑一臉的茫然。

她不知道娘娘為何生氣,卻下意識的請罪。

“奴婢說錯話了,請娘娘息怒。”

張羨齡看著周姑姑,搖了搖頭:“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快起來。”

她望著窗外漸漸黑下來的蒼穹,心裏的落寞也同夜色一般,逐漸蔓延開來,有一種沉在水裏的無力感。

直到提起筆,將“和光同塵,與時舒卷”反反復復抄寫了好多次,張羨齡心裏那一股氣方才漸漸平息。

這時朱祐樘過來,將手搭在她肩上:“笑笑,我有一個驚喜要說給你聽。”

“什麽驚喜?”張羨齡側過身,看著他。

“明日,你娘親金氏會帶著你的兩個弟弟,來坤寧宮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