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症狀復發的感覺實在不太好受。懷童任由自己摔在床上,臉埋在枕頭,一動不動。

在懷童躺下的那一刻,黑蛇從他口袋鉆出,著急地把尾巴圈起來的糖果送到他面前。

懷童手指動了動,卻無法擡起手,他掀起眼皮,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

橙色的瞳孔與溫順柔軟的蛇眼對上。

黑蛇背上的鱗片在燈下十分漂亮,看得出來它的主人對它非常上心,把它養得很好。

蛇眼咕嚕咕嚕轉了個圈,再次把圈住的糖果往他眼前送。

分明身上還疼,可懷童忍不住笑,他摸摸黑蛇的腦袋,問:“今天怎麽又是草莓糖?”

他又伸出三根手指,在黑蛇眼前晃了晃,“三天啦,三天都是同一種口味的糖。”

黑蛇聽不懂他的話,嘶嘶遊弋,纏上他的脖頸,在他耳邊吐信子,固執地把糖果送到他眼前。

“行吧。”身上恢復了點力氣,懷童不情願地撇撇嘴,伸手拿糖,撥開糖紙。

絲絲甜甜的草莓味把舌尖的血腥味壓下,懷童狀似抱怨,對溫順呆在手上的黑蛇道:“下次我想吃葡萄味的。”

黑蛇閉上眼,沒有理會任性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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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童把黑蛇送回小窩,伸了個懶腰,面色如常地回撥在路上被他掛斷三次的電話。

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懷童把手伸直,確保手機離自己最遠,並捂住耳朵。

整個過程極其熟練,用時不超過一秒。

“懷!童!又掛我電話!!”

極高分貝的,咬牙切齒的男聲從聽筒傳出,整間房子似乎都震了震。

懷童咬碎嘴裏的糖,草莓味糖果安撫躁動的味蕾,身體似乎都軟了不少。他懶洋洋窩在沙發裏,慢吞吞地說:“戚醫生,我沒有。”

戚醫生叫戚塵燃,以懷童的主治醫生自居(雖然懷童從來沒承認過)。是懷童一年前某次誤入“黑診所”遇到的“熱心醫生”。

只是誤入就診了一次,便纏著他一年不放,不是熱心是什麽?

懷童抱著熊貓頭抱枕,打了個哈欠。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是做了三四個深呼吸平復情緒後才回復:“今天的藥有沒有吃?”

空藥瓶還在口袋裏,懷童卻毫不遲疑地說:“吃了。”

“是嗎?”戚塵燃似笑非笑。

懷童面不改色又往嘴裏扔了顆糖,“是。”

他話音落下瞬間,門口便傳來敲門聲。同時,戚塵燃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懷童,我知道你在裏面。要麽開門,要麽我撬門。”

想起戚塵燃的撬門方式,懷童眉毛抽了抽。

顯然,老舊租房的門口不能經得起戚醫生的二次暴力拆卸。

為了剩下一筆裝門的錢,懷童嘆氣,認命趿拉拖鞋過去開門。

門打開,懷童倚靠在門框。他劃拉額頭前的一綹黑發,垂著眼皮,“什麽事?”

語氣散漫又冷淡,一副不想讓人進門的模樣。

穿著白大褂,滿身痞氣的醫生站在門口。寸頭,劍眉星目,薄唇,五官硬朗。眼尾狹長,眼皮收斂看人時平白給人一種挑釁的邪性。

這幅長相不像是醫生,更像是混黑的黑.道頭子。

容易嚇哭小孩。

懷童不打算讓他進門,他也沒生氣。

在他看來,懷童這種行為,無異於在面對未知時,下意識豎起渾身刺保護自己的刺猬。

黑.道頭子戚塵燃叼了根煙,點燃,睨他:“沒藥了?”

懷童聞到煙味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這才擡眼,一板一眼地說:“戚醫生,抽煙有害健康。”

眼前的少年黑發橙瞳,一雙漂亮的眼惺忪,眼皮耷拉,似乎沒睡醒。

戚塵燃明知他是嘲諷,嫌棄煙味難聞。但他一板一眼地說出這句話的模樣,實在是有些好笑。

戚塵燃確實也笑出來了。

嗤笑。

他摁滅煙,揚眉,那笑不可避免染上幾分邪性,“這位患者,多擔心擔心你自己。”

一瓶藥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準確無誤地落入懷童懷裏。

懷童怔住,他站直,第一次正眼打量眼前的戚塵燃。

男人膚色微深,個頭極高。痞氣,身上卻也帶著沉穩冷靜的氣質。兩者矛盾又奇異糅合一起,便成為雅痞,極易讓人聯想穿著紳士西裝的暴徒。

只是,這個人為什麽對他好?

懷童肯定,他先前從沒有見過戚塵燃。

一個之前從沒見過的人,為什麽在第一次見面後便一直糾纏他?

何況他吃的藥很特別,一般醫院沒有,不刻意去找,是買不到的。

被他用懷疑眼光打量的男人咬著未點燃的煙頭微笑,修長的手指在手機上點兩下,“藥要收錢。看在熟人的份上給你打八折,微信支付寶?”

半年來聯系僅靠打電話,只見過三次面的熟人懷童:“……”

五分鐘後,懷童看看手裏的藥發呆,又看看手機裏微信聊天框戚塵燃發過來的消息。